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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將精力耗費於這種無聊的辯難。他向來是舌燦蓮花,她說不過,偏還有時被他誑住,真是愚蠢。

“殿下,”他側眸望去,眼底有些複雜的神色,她統統沒有看見,“您……”他動了動喉嚨,卻似乎這樣一句話對他而言亦是艱難,“您這回傷得有些重,便在府裡多留些時日,可好?”

她微微挑了眉,不說話。

他對她這樣一副神態根本沒有辦法。他覺得他是喜歡她的傲慢的,他不會願意磨折掉它,可他有時候,也真是怕極了她的傲慢。

“我是說,您回來吧。”他低聲道,“上回……是在下……”

徐斂眉的臉色變了。

“您這樣同我賭氣,旁的人見了,卻會焦心的。”他低壓了眉,“整個徐國都仰仗著您,便我……也是仰仗著您的,殿下。”

她冷冷地睨過來,緩慢地道:“先生是在威脅我?”

他苦笑,“在下如何敢威脅您?在下同您相識這樣久了,可曾有過一句話是威脅您的?”

這話說得急了,難免有些頂撞。他是有委屈的,可是那委屈的稜角卻被他自己用心血一點點熬得平了,痛到麻木之後,他再說出這樣類似於委屈的話,甚至還會惶恐。

所以他很快又道:“抱歉,殿下。”

他走過來,撩開床簾,見她抱膝坐著,並沒有看自己一眼。他坐在她床邊,靜了片刻,道:“抱歉,殿下。我往後,再不會這樣……不知好歹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

一聲抱歉,像是一塊石頭砸了地,像是一片塵埃被拂去,像是懸了太久的刀,終於扎進了不相干的血脈裡。痛,但尚且不會死,就在那劫後餘生的驚愕裡,又潛生出卑劣的企盼。

她過去不曾這樣對待過任何人;而今她嘗試了,才知道這是愛情的滋味,才知道這種滋味,真是有不如無。

(二)

聞知公主終於醒來,幾位大臣連夜趕去探望,向公主稟報一些不能拖延的事務。柳斜橋便安靜地去了後邊的房間,不來打擾。

終於到夜半過後,大臣都離開,公主也必須要入睡了,柳斜橋便給她端來了一碗藥,說是御醫開來,讓她安心養神的。他捧著藥碗輕輕地吹了很久,才一勺勺不厭其煩地餵給她。她不看他,低著眉喝下,卻被那苦味嗆了喉,表情有些古怪。他也不言語,每一勺雖然緩慢、但總是堅定地遞過來。

“苦麼?”待她終於喝完那碗藥,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拭過她唇邊的藥汁,她的眼睫顫了一下,卻轉過了臉去。

“苦。”她終於回答了他一句,一個字,內裡卻好像藏了千萬根針,將他的心都戳得疼痛了一瞬。

他將手指輕輕拈住她的下巴,她感覺到某種壓迫力,忍不住就想掙扎,他卻輕輕地、帶笑地喚了一聲:“阿斂。”

這個稱呼讓她全身一震。她幾乎是恍惚地望過去,她想起那個漆黑的夜裡,他也是這樣地喚著她,然後將她為他捧上的心都劈裂成兩半。

是她特許他這樣喚他的,也是她容忍他這樣傷害她的。徐斂眉甚至都不能怨怪他,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柳斜橋有些看不下去,垂眸吻住了她的唇。他知道極度虛弱的她在此時不會反抗自己,他就是知道。她呆住了,就這樣在極近的距離裡睜大了眼怔怔地看著他,他將舌頭在她的齒關上滑了一圈,那是他慣常的挑情的動作,他記得這個動作總是能準確無誤地引出她的慾念——可在這一刻,一切都失靈了。

“是有些苦。”他放開她,還品了品唇中的味道,朝她微笑,“良藥苦口,往後還需多喝的,您若嫌棄,我便同您一起喝。”

她盯著他問:“這到底是什麼藥?”

“安胎藥。”他的笑容裡多了些躊躇,好像說出這樣的話也讓他緊張,“殿下,我們有孩子了——”

——“哐啷”一聲,藥碗被打翻在地!

***

殘留的藥汁滲入織錦的地衣,染作了青黑色。徐斂眉緊盯著那汙漬,不抬頭,被褥上的手指在顫抖,身子卻一動不動。

“殿下,”他抿了抿唇,神色彷彿被刺痛了一下,“您……您不高興麼?”

她是有些想笑,可她並未覺得高興,於是她抬起頭,許是方才的藥終於讓她拾回了一些力氣,她的目光冷銳地刺來,話音像淬了冰:“你很高興麼,柳先生?”

他凝了眉,好像有些困惑,方才的笑容還勉強地掛在臉上,“我自然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