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越來越怕章年卿生氣,章年卿如今越來越有官威,偶爾發怒時,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凌厲,讓她倍覺心驚。
章年卿面色微緩,不忍對病中的她責怪,摸摸她額頭道:“先讓宜詩替你診脈,毛竹已經去叫大夫了。等大夫過來,好好給你瞧瞧。”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埋怨起來,“從六月下旬起你不對勁,犯夏困不說,吃東西也胡天海地。那東西是能亂吃的嗎,你有多大胃口你自己不清楚?一會兒看著什麼都想吃,一會兒看著什麼都沒胃口,你說天氣燥,你熱的煩悶,帶你去遊湖你又不肯……”
“天德哥~~~”馮俏被他訓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揪著他袖口,央求的看著她:“雲嬌和珠珠都在呢,給我留點面子嘛。”
章年卿抬手,撫了撫她側臉,感覺溫度似乎能低一點,面色微霽,語氣微緩道:“不說可以。以後你再這麼不仔細你身子,你每一頓飯我都掐著量餵你。”
“章大人。”小廝在門口喚道:“京城譚大人求見。”
譚,譚宗賢?他怎麼來泉州了。章年卿起身,將馮俏安置好。馮俏美眸一轉,骨碌碌轉的和青鸞一樣,她問:“是譚宗賢譚大人嗎?”
章年卿屈指在她額頭上狠狠敲一下,微怒道:“瞎操心,好好養病。”
出門時正好和一路小跑趕來的宜詩撞個正著,章年卿叮囑道:“好好給夫人診脈,若是拿不準病情,別再夫人面前亂說嚇唬夫人。她膽子小,經不起嚇。大夫馬上就來,你診完脈,派人來給我說一聲。別讓我掛心。”
“奴婢明白。”
宜詩心裡跳做一團,慌亂不已,嗓子有些發乾。她出師以來,還沒有正經給馮俏診過脈,平時頂多請個平安脈。她半路出家,經驗又不多,心很沒譜。鼓足勇氣,攢笑推門進去。
章年卿走到正廳一看,果真是譚宗賢。他身著松花色直裰,衣著樸素,手持山水聚骨扇,背題五個大字‘闇然而日章’。章年卿大步走進去,拱手道:“譚大人,好久不見。”
譚宗賢道:“我是特地來尋你的。”他背手在正廳轉了轉,看著每一面熟悉的牆,和牆上不再熟悉的字畫。老屋依舊熟悉,屋子裡擺設卻不復從前。他輕車熟路,推開西邊的窗,有風吹來,他感受了一會兒涼意,笑道:“泉州風景好嗎?”
不待章年卿答,他又自顧自道:“你從山東回來回京的時候,我就盤算著怎麼把你調到泉州來了。我知道你倔,不喜歡別人擺佈。一直也沒敢露出端倪,沒想到你自己主動要到市舶司就任,我要做的只是把你調到泉州而已。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章年卿冷漠的看著他,笑不入眼,客氣道:“巧合而已。”
“巧合?不不不。”譚宗賢搖頭,望著章年卿的眼睛,道:“章天德,這不是巧合。我曾在泉州地界流浪兩年,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熟悉。當初投奔齊王,也是奔著報仇的心思去的。”他笑了笑,真摯道:“我在京城對你說的那番話,不盡然是騙你的。我真的以前就聽說過你,你是個激進派,少年熱血,當初你雖沒有為我父親說話,卻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敢在和景帝面前提起這件事的人。”
異軍突起,鋒芒畢露。章年卿是個掩蓋不住身上光芒的人。
章年卿微微詫異,感慨道:“我現在真的相信,。你在朝上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有心人眼裡。”他慢條斯理,眼神冰冷,攝住譚宗賢,“有人一直在陰暗的角落你,默默窺視著你。”毒蛇般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譚宗賢淡道:“愧不敢當。”他當然聽出章年卿弦外之音,冷聲道:“論起陰毒,我在孔家和馮家面前,不過小巫見大巫而已。”
“你什麼意思?”章年卿警惕道。
譚宗賢笑了笑,胸有成竹,他望窗外的槐樹,槐花香氣和記憶中重合。他淡淡道:“阿芙蓉。”他緩緩收回目光,高高在上的看著章年卿,聲音帶著審判的意味:“章年卿你知情不報,該當何罪?”
章年卿後退一步,撞到桌角,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什麼意思?”
譚宗賢坐在章年卿對面,伸手請章年卿坐,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譚宗賢微微一笑,反問道:“還是說,章大人作為同夥和自己姑母表哥合夥……哦,不對不對。章天德你頂多算知情不報,你沒和馮家小姐成親前,還不知道這件事。”
譚宗賢故意頓了頓,道:“聽說孔仲令是衍聖公嫡系分出去的,回山東的光景還沒有五十年。不過那個叫馮嵐的,和你的先生兼岳丈可是血親。不知道馮承輝馮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