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羽動了動唇。
他想說郎君若因為你三言兩語就退避,他就不是謝泓了。
他想說小姑你還真是太心思單純。
他想說郎君眼下說不定就在某一處觀望著你,你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麼?
但是檀羽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這種無異刎頸之事,在謝泓眼前還是少做為妙。
巫蘅舉步往回走,她眼下著小姑素羅裳,但因為學慣了男人步伐,走來步履風流,溫婉不失大氣,檀羽後腳跟上,巫蘅走到庭前一株碧深色梧樹下,她停駐了,“巫嬈要在府裡算計我,顧念著大伯父的顏面,大抵不會再用強的,只怕我若不慎,便和桓七郎一道著了她的道兒了。”
巫嬈有可能把香料藏在任何地方,上次是抹在簾上,這次便有可能直白地落入茶水裡。
若是巫嬈真要與她共飲,她與其想辦法拒絕,不如有備無患。
不久之後,柳叟駕車帶著巫蘅出了門。
他們去的是羅子巷方向。
這一點不用下屬回報,謝泓也看得出。他只是在廊前小立,一庭翠竹搖曳,那雙隱約薄粉的唇漾開一弧瓣狀。
“郎君,巫嬈一計不成,這一次更不會放過巫小姑的,你竟讓她這麼去了?”輕車而行,身後就帶了幾個謝氏部曲,若有照顧不慎之處,對一個小姑而言,便是萬劫不復。
謝泓淡淡道:“阿蘅很聰明,也很謹慎,不會出錯。”
這種謎一般的自信。郎君一定是在感慨自己眼光好。
謝同不說話了。
他說不出話來是因著,郎君你這般說話,又何必把人家庾小姑拉下水?
一樹碧影在晴光下深絡,庭院裡有翠色藤蘿、各色鳥雀,雖然景緻生動鮮妍,只是卻無人跡。巫蘅在這裡連庶女都算不上,自然不會有人來迎,只是過了這個時辰,入了這道拱門,仍然只有高低參差的一道道的翠樹,便有些失了耐心。
“阿蘅回來了?”
時隔多日,巫蘅終於見到了這位嫡姐。
她濃妝絕豔,一襲紅裳灩灩地立在風裡,立在亭臺樓榭花團深處,飄逸的一縷垂於額邊的發,襯得人美花嬌,伊人高貴明豔,張揚跋扈,一如往昔風貌。
巫蘅牽起唇,背靠假山曲水,福了福身,“阿姊。”
便是心中再恨,再看不起尊嚴盡失地算計男人的巫嬈,她心底也是認同的,巫嬈的確好容色,好風情。
巫嬈命兩名僕婦將巫蘅迎上亭閣,這裡砌了一方平整的方臺,上遮掩著碧瓦,四處流風,夏暮的暑氣也被吹散了一縷又一縷。
“怎麼,不見大伯父和主母?”巫蘅道出疑惑,“今日阿姊不是出嫁麼?”
說到這兒,巫嬈便壓了壓那上揚的嘴角,眼沁出清澈的水來,她以袖拭淚,楚楚地說道:“阿爹與桓九郎早已說好了,我會嫁給他成為平妻。可眼下我將為桓七郎妾,他心中憂憤不滿,我前日又與他拌了幾句嘴,眼下他正在氣頭兒上,不肯來送。我那母親慣來是聽父親主張的,眼下哪裡肯來?”
巫蘅糯糯地低下頭,小聲道:“阿姊你別哭。”
巫嬈聞言,果真收住了眼淚,她破涕為笑地命人上茶,她親自為巫蘅斟茶。
雕花玄觴,被她玲瓏的一隻玉手握在手裡,這場景定是美不勝收的,巫蘅一隻緊緊地盯著她的手,待巫嬈斟滿一杯遞到她跟前,要為自己再斟一杯時,猛然地,她在這方木桌上一拍!
巫蘅用的力勁是很大的。
巫嬈身體半憑著胡床,因為這一震動,指尖巨顫。茶水搖搖撞撞地潑出來不少。
她花容失色,杏眼圓瞪,“阿蘅你這是何意?”她一面接過侍女遞上的白綢拭乾手背上的水。
“阿姊不要見怪,”巫蘅赧然地望了眼桌面,“這夏季蟲多,方才一隻落入了我的茶裡,不敢倒出來拂了阿姊的好意,所以……”
她的食指往潑出來的水中一點。
巫嬈定睛一看,果然這灘水漬中泅著一隻垂死將休的黑蟲。
“原來如此。”巫嬈不疑有他,替她細細倒了茶水,換了玄觴又斟了一杯。
巫蘅與她相碰。
玄觴“鏗”然地撞入一處,但茶水只有七分滿,再也灑不出來了。
巫嬈呷著水,盯著巫蘅的每一處細微的動作,她似乎並未起疑,那杯茶便這麼下肚了。
“這是阿爹轉從揚州託運來著的,可和你心意?”巫嬈假善地問。
“大伯父看中的,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