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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摸索著身邊怪獸一般堅硬的火車軀體,不顧生死的拽住車廂上凸出的一塊角鐵,奮力一躍,爬上了火車。

他不去火車站坐車,已經不完全是腦子裡理性的作用了,一方面他要自己最快速度趕到惠州,另一方面他下意識裡就怕了官府和火車站那些地方了,他不想遇見其他任何人了。半個小時內,他就從陽光下的天之驕子變成了怕光的耗子。

坐在顛簸火車兩節車廂之間,想著背後那可怕夢魘一般尾隨自己的現實,看著前面瀰漫著煤煙和刺眼陽光的未來,坐在鋼銼一樣的鏈結鉤上、挺著身體不讓自己跌落不停碾過的鐵軌。

一瞬間,李廣西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如同一個可悲的流亡犯在埃及的荒漠裡跋涉,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倒地身亡,悲從中來,這個早上還是名震天下的候選人此刻絕望的在鋼鐵和煤煙之間抽泣起來。

李廣西只覺得每一秒都像一萬年那般難捱,但是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頭上的利劍隨時都會斬到自己脖頸裡,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泡著煤煙沃透,又被太陽曬乾,這樣反覆不知多少次,潔白無瑕的袍子已經像塊曬得硬梆梆的抹布了,而不停出汗的面板則感覺糊上了一層又粘稠又刺疼的煤漿。

不知這樣過了多少時間,李廣西抬起裹了一層煤煙塵土殼的臉,抬起硬皮般的眼皮,乾澀眼球轉動著,他渾身一震,艱難曲起被顛得疼得發木的大腿,站了起來:他看到惠州城了!

他半個家就幾乎等於安在惠州,非常熟悉這地方,只不過以往來這裡觀看的時候,有時候是站在東江裡的蒸汽客輪甲板上看去,有時候是坐在火車二等車廂的軟席上,吃著西瓜看去。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是金雞獨立在車廂懸掛鐵鉤上穩著搖搖晃晃的身體來故地重遊。

眼看到城邊了,李廣西沒膽量進火車站這種和官府有關的地方,他瞅準鐵軌下一片溼地,這個財主、小開生平第一次扒車、第一次尖叫著跳車了。兩腳剛觸及地面,他還想穩住,然而身體如同陀螺,不受人的控制,他大頭朝下一路滾下了路基,一頭扎進一個汙水坑。

好久之後,他才呻吟著活動著要痛散了骨頭,帶著滿身汙泥慢慢的起身,跪在了泥地裡,跪了好一會,吐出一口帶著煤煙的口氣,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老弟,你怎麼了?沒事吧?”一個看起來當地農夫模樣的中年人把水牛扔在當地,急急跑過來看他。

“看在耶穌基督的份上,你有口水給我喝嗎?”李廣西想走動,但渾身都在咔咔亂響,走都走不動,但這痛苦遠不如渴得兩眼冒煙難受。“有有有!”那中年農夫趕緊跑回水牛那裡,從牛背上解下一個瓦罐提了過來。李廣西咕咕的連喝了好幾大口水,才緩過勁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這怎麼回事?沒事幹躺溝裡玩?你是扒火車的?”農夫關切的問道。李廣西看了一眼農夫,說道:“沒,我剛剛……剛剛看火車經過,想湊近看看,結果被掛了一下,從上面路基上滾下來了。”

“感謝耶穌基督,你沒事。”農民點點頭,接著遞過一塊粗布手巾,嘴裡卻說道:“老弟,教會牧師說過逃票扒火車算偷竊,以後別偷了,可以買站票坐車頂上,你的命是最值錢的,你省幾角銀子卻丟了命,財富留給誰用呢?”

被對方揭破謊言,李廣西面紅耳赤,又沒法說自己這種趕時間加逃犯一般的狂逃,只好連連道歉。幸好對方也是基督徒,很好說話。李廣西也不想和他多糾纏,用他的溼手巾隨便擦了擦臉上的煤煙、汗液、塵土凝固成的硬皮,恢復了一點精神後就立刻手忙腳亂的掏出懷錶看時間。

懷錶殼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撞癟了,卡住了打不開,但李廣西哪有心情管這個,只禱告懷錶不要撞壞,給他指示時間,他咬牙切齒的用指甲撬用牙齒咬,直到指甲都流血了才撬開開錶殼,透過裡面破碎的玻璃鏡面他聽到了熟悉的咔咔時針走動聲,也看到了時間,李廣西略微鬆了口氣:中午12點!自己應該還算不慢!

“多謝弟兄你給我水喝,這周圍有什麼皇帝車、馬車之類的交通工具?騾子驢也行,我要租!不,買也行!”李廣西看了看不遠處蒸汽機煙筒噴出的黑煙柱子林立的地方,隱隱可見反射陽光白鏡子一般的城牆,那就是惠州了,他扭頭急急詢問這弟兄。

沒想到那農夫手裡捏著手巾,目瞪口呆的指著他,難以置信的問道:“你?你?難道你是李廣西?”惠州城外的一個農夫看著自己就叫出了自己的身份?首府惠州人口幾乎比龍川多10倍啊!這是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自己聽錯了,還是重名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