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其結無奈的嘆了口氣,迎著對方驚異的目光,重重的點頭。宛如做了錯事的小孩,張其結點頭點得很深,腦袋耷拉在脖子上,看著自己皮鞋的泥點,都不想抬起來看對方是何反應了。只聽叮叮噹噹一陣響,張其結抬起頭來,看到鄭阿寶從床上摔到地上來了。
“寶少爺您沒事吧?”張其結驚慌的繞過辦公桌要來扶鄭阿寶,但是後者一個鯉魚翻身般的動作站了起來,指著張其結的鼻子叫道:“真的?真的?他說的是真的?”張其結點頭承認,然後無奈的說道:“發傳單的這個人不是民主黨的,就是10年前船上遇到的老潘。我考慮說不說真話,想到您說涉及到選舉的事件一定要告訴你大家商量,別捂著憋著反而被敵人給揭開,那樣就被動了……”
寶少爺對自己的要求此刻毫無興趣,他一把奪過張其結手裡的傳單,再看一遍,驚異的對張其結說道:“你是個老千?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接著他握住張其結的手,指著上面的燙傷道:“這燙傷不是你做熨衣工時候留下的嗎?你的辮不是掛在樑上不讓自己打瞌睡的嗎?”
“唉,燙傷和辮子也是真的,只是……只是我……”張其結哀嘆一聲,瞬間彷佛老了十歲,眼神遊移彷佛想到了他厭惡或者恐懼的東西,就是過去和真相,他自己拉了一張椅,坐在辦公桌對面,慢慢的講了起來。
“我二十年前去美國淘金,吃了很多苦,做過很多工作,也是流血流汗的,但是我運氣不好,沒有淘到金。後來就去洗衣店打工,燙傷也確實銅熨斗留下的,辮子也確實是掛在樑上防止瞌睡。但是我不是店主人,我是店主僱傭的一個幫工!店主也算是個廣東老鄉,但是老鄉有什麼用?知根知底,壓榨得狠。我累死累活有那麼一點點工錢,錢都讓老闆拿走了。
我工作三年,一直到周圍都是華人洗衣店惡性競爭,老闆把店盤了,我離開,但我積蓄也就是一百多美金。這個時期我在金山市的華人區流浪,剛開始住在一個福建肥婆娘開的廉價旅館裡,那房間和我這辦公室差不多大,裡面堆滿了多層木床,一直堆到天花板,睡在頂層木床的人晚翻身就能擦一胳膊屋頂黑灰。
一個房間就能住二十個人,全是兩廣和福建人,滿地是老鼠、到處是跳蚤,大家天不亮就出去工作,從天黑到天亮不時有工作完畢的人回來。因為道德很壞,會彼此偷錢,大家都把錢拴在自己褲襠裡、戳進頭髮辮裡,晚上抱著頭、夾著腿睡覺,我直到現在還是這個姿勢,改不過來了。
這個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那個洗衣店老闆經常對我說:“我這裡錢少點,不假,但是可以讓你學做生意。”“小張,好好幹,幹三年就能衣錦還鄉、娶老婆起碉樓了。”
以前我信自己有運氣,可以淘到金、可以做一番賺大錢的豐功偉業,所以我給老鄉賣命,自己非常節儉花一美分都恨不得扳成兩半來用。但事實是什麼呢?我五年時間沒了,兩年淘金、三年苦力,累死累活總共有了一百美金能幹什麼?我會做什麼生意?我怎麼衣錦還鄉?
開始還想出賣點勞力賺點乾淨錢,但是很快就開始在那地方和工人聚賭。我當時又年輕又沒有信仰,覺得只要有錢幹什麼都是對的,所以我當時振奮之極,以為自己發現了一條生財的道路要是賭術好,1美金可以變成5美金,5美金可以變成20、100美金,那豈不是很就可以存夠1000美金,可以開個店了。
從那時候我就開始出入華人區的各個小賭場,一個來美國五年的年輕人,懷揣著發財夢,卻不走正路偏偏異想天開的從賭場裡拿錢,結果您可想而知。很快我就輸光了100美金積蓄,我比從洗衣店出來的時候還要窮!我連福建肥婆娘開的華工旅店都住不起了,去睡橋洞、睡公園長椅了。
但是那個時候,我就撤旦入了心,我滿腔熱血都放在賭博上,我把失敗歸咎於是別人出千。不過,我並不認為欺騙是錯誤的,我只是認為出千能賺錢,我就開始練出千技術,想去騙人害人,我就是一個人渣,自己被搶被偷了,卻不恨偷與搶的罪惡,反而去偷搶第三個人,用別人的痛苦來彌補自己的痛苦。
而且在美國我作為一個底層的華人,比老鼠都不如,洋人圈混不進去,混進去了也不敢騙他們。我就把目標鎖在了剛來美國不久或者看起來有點老實的華人同胞身上,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華人黑幫會也是隻欺壓華人,誰叫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人命不值錢呢?
當時我想的就是反正老在異國他鄉,誰也不知道誰是誰,能騙了你就是我賺了!所謂的滿清毒草思想嘛,成王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