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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部分

道不同不相為謀,僅此而已。

想了一夜,童貫從房間之中走了出來,呼吸著早晨那新鮮又帶著些許清涼的空氣,整個腦子似乎都清醒了過來。

他打了一套拳,又耍了一趟刀,身子骨漸漸熱了起來,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水來。

小廝遞上乾爽的毛巾,擦了一把臉之後,那早已知曉童貫習慣的小廝又從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長弓來。

童貫的身子骨已經活絡開來,嘗試著拉了一下弓,感覺還不錯,正打算搭上箭,卻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去,便見得种師道站在他身後的院門處,臉上仍舊帶著如常的冷漠。

早在西北邊陲之時,他們就是對手,雖然明爭不多,暗鬥也不少,較勁了十幾二十年,終究沒能成為朋友,即便經歷了北伐這樁事,他們也還是沒能說到一塊兒去。

在蘇牧沒有出現之前,种師道就是童貫心中最爺兒們的一個男人,鎮守西陲,被譽為軍神,這等榮耀,可不是隨口吹吹牛就能夠得到別人承認的。

見得种師道來了,童貫也沒有開口,默默轉頭,屏息凝神,彎弓如滿月,箭出如流星,咻一聲如奔雷疾電,那箭矢“鐸”一聲脆響,正中二十步開外的靶心!

童貫有些得意地轉過頭來,微微揚起下巴,朝种師道冷冷一笑,後者卻沒有接招,讓童貫頗有一拳打在空處的吐血感。

“二十多年了,我种師道可曾向你開口求過甚麼?”

童貫沒有接話,因為他隱約感覺到种師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他已經是官家身邊的寵臣,甚至能夠與蔡京高俅等人所受寵愛相比了。

可他卻非常清楚,官家對王黼有多麼的寵信,官家將王黼的府邸稱為“得賢治定”,王黼家中的堂柱長出玉芝,官家甚至親自到王黼家裡看熱鬧,官家在王黼家裡頭御筆題寫了九處亭臺廳堂的牌額,對王黼的賞賜更是無人能及。

种師道想讓他站隊,但他童貫已經達到了人生的追求,只要回到汴京,他就能夠得到夢寐以求的名聲,他還需要站隊嗎?他還有必要摻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嗎?

答案是不需要。

但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可不就是為了打敗种師道這樣的男人嗎?可不就是讓种師道這樣的人,真正將自己當成一個爺兒們嗎?

現在種師道開口說軟話了,他童貫能拒絕嗎?

答案是不能。

在這一刻,他似乎全都明白了,真正的男人,不是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是被譽為不敗的軍神,而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能夠放下所有的尊嚴,守護自己心中的道義和信念。

蘇牧請求种師道一同赴宴是這樣,种師道開口請他童貫幫忙也是這樣,這就是蘇牧和种師道的共同點,也是他童貫一直與無法進入他們圈子的東西。

他一直想要證明自己是彪悍的,是充滿男兒氣的,他從不承認自己的失敗,也不接受失敗,即便失敗了,也要贏回來。

但蘇牧和种師道,他們從不在意得失和成敗,證明你是個爺兒們,並非看你能夠贏得多少,而是看你能夠付出多少。

這就是區別。

童貫其實一直很佩服种師道,雖然他從未承認,也從未正視過,他的心裡對种師道充滿了怨恨。

因為种師道並沒有尊重他童貫,從未將他當成一個男人來看待,那種孤高的目光,讓童貫感到自己很卑微,也正是因為這種目光,為了獲得种師道的一個肯定的目光,讓他用平等的目光來看待自己,他才爭鬥了這麼久。

現在,种師道仍舊沒有用平等的目光來看他,他在犧牲自己的尊嚴,換取童貫的支援,說到底還是看不起他童貫,並沒有將他童貫當成他和蘇牧那一類人,也就是說,在童貫心裡,他還沒有成為种師道眼中的爺兒們。

輕嘆了一聲,童貫苦笑搖頭,想了想,卻將長弓平舉,朝种師道說道:“射一箭。”

是啊,他們在西北共事那麼多年,爭鬥了那麼多年,可從來都沒有正面比拼過,哪怕在戰場上,也是各自領兵,他沒有見過种師道身先士卒拼死廝殺,种師道也沒見過他童貫親身上陣。

种師道何嘗不知道童貫的想法,他走到了童貫的身邊來,嘴唇翕動了許久,終究還是從懷裡掏出一箇舊舊的軍牌來。

那木質的軍牌已經被磨得極其平滑,上頭的名字都已經無法看清,邊角都已經圓潤,顯然一直被他隨身帶著。

种師道從來都不是個多話的人,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講了一個故事,物件卻是曾經最不屑於與之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