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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便見一個身影微弓著腰上來開門。婢女乍一見他,手裡的行燈由下至上映照他的臉,蒼白憔悴的,把她嚇了一跳。她吸了口氣,“君侯來了?請稍待,婢子為女君梳妝。”

他說不必,“你們且退下,我與翁主說話。”

琅琅跟前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他在外間卸下甲冑才入內室。過了一面珠簾,見素紈帳簾旁站著一個孩子,身量還不高,不像白天打扮齊整,大概剛就寢,披散著頭髮,只穿了一身雪緞的寢衣。

“阿兄……”相較第一次相見,琅琅瘦了些,一雙眼睛變得愈發大。看到他進來怔怔地,那眼神說不出是驚懼還是渴望。

他將兩手壓在膝上,半蹲下身子問她:“你怎麼還沒睡?”

他很懂得和孩子交流,溫情的人,即便懷裡揣著尖刀,說話的語調依舊能撫慰人心。

琅琅似乎放下了防備,當然沒有任何倚仗地活在別人的掌心,就算再小心翼翼都沒有用。她肩頸的線條明顯鬆懈下來,微微一笑道:“正要就寢,阿兄就回來了。其實阿兄不必擔心我,我在府裡很好,陛下派來的黃門……服侍得也很仔細。”

她說黃門的時候,眼裡分明有厭惡的神色,他扮出一個笑臉來,“今夜沒有什麼要緊事,我交代了斛律侍中一聲,回來陪陪你。”環顧一下四周,內間有一坐鎏金溫爐,怕她在外停留久了要著涼,指指裡面道,“你上床吧,我到裡面同你說話。”

她終究還是個孩子,不會被男女授受不親的世俗羈絆。乖乖地點頭道好,返回內間重新坐進被窩,擁著錦衾問:“阿兄,外面下了一天一夜雪,你說我阿母的軿車走到哪裡了?”

他不敢看那雙清澈的眸子,垂著眼睫道:“大約到甘泉了吧!天氣不好,腳程會慢一些。這種氣候趕路最不宜,人凍馬乏,又要翻山越嶺……”

她卻一點都不擔憂,“官道很平坦,我們來時一點沒受顛簸。當初秦王修了咸陽到上郡的直道,可惜後來不諱,沒能完工。家君為了讓我阿母便於回京省親,特地命人重拾工程,從上郡一直修到朔方……我阿翁待我阿母很好,阿兄將來也會待琅琅好吧?”

每個人都有故事,權利橫陳的世界,多少愛情就那樣人為地毀滅了,不忍細想。他垂首嘆息,“當然,琅琅嫁我為妻,我會對你很好。”

抱膝坐在床上的孩子一笑,尖尖的虎牙格外可愛。很快那笑容褪去了,又有些落寞的樣子,“可惜阿兄是陛下的侍中,不能離開京畿。如果能就藩州郡多好,那時候我在朔方很快活,九月裡下雪,阿姐會帶著我趕車出去看紅梅。等冰再結得厚一點,我們就鑿開冰面往洞裡放漁網,有時候一口氣能拉上來好多魚……唉,我真想朔方,你說我還能回去嗎?”

她放不下前塵,他心頭便一緊,平復了下才道:“等天氣暖和些,還是可以回去的。”見她怏怏不樂,忙扯開了話題,“琅琅會抓魚嗎?像男孩子一樣。”

她眉間有得意之色,“阿姐說我投錯胎了,我本該是個男孩子。我阿翁也遺憾,說我若是個兒子多好,將來可以承襲他的爵位。”

“蓋侯無子麼?”

她點了點頭,“阿母生我難產,其後阿翁就不讓阿母再生了。”

以前曾聞蓋侯和長主恩愛,只當是駙馬為博美名有意誇大其詞,現在看來可能都屬實吧,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蓋侯在得知長主死訊後會怎麼應對?在得知么女死訊後,又會怎麼反抗?太多的不確定,叫人不敢細想。他靜靜看著琅琅,伸手捋了捋她的頭髮,“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有一件事想問你,你可以如實告訴我嗎?”

琅琅似乎怔了下,略一頓才頷首,“阿兄想問什麼?”

他將兩手撐在床沿上,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問出口,“你母親……是否把匆匆趕回朔方的原因告訴你了?”

她很平靜地看著他,“我阿翁病重,阿母著急趕回去侍疾,這就是原因。阿兄還想知道什麼?”

他雖自討沒趣,但是她的反應,是腦中排練了千百遍後的反應。極力鎮定,反而顯得刻意,所以她應當是知道些什麼的。他一瞬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她沒有牽扯進來,他可能下不去手。但她若是知情,便大大減輕了他的負罪感。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打量她,“天色不早了,翁主安歇吧。”

琅琅抬起眼,那雙眼睛裡裝了太多東西,沉默了下道:“阿兄,我人小力薄……如果要回朔方,一定請阿兄送我。”

他心頭顫了顫,勉強向她微笑,“你放心。”

即便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