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路的包袱,我會一併準備好,回頭命人給你送去。你在天水好好帶兵,不要想家,反正家裡也沒人了。也不要想我,我忙得很,沒時間給你回信。桂花樹下還有一罈酒,是你上年走時我埋下的,想喝的話自己去挖。今晚我要主持一場清談,不能陪你,你喝酒的時候看著天上月亮,就當我在你身邊吧!”
丞相穿著中衣,披散著頭髮,饒是如此依舊如詩如畫。不過話說得含糊,連崢很不滿,“有人說你我關係曖昧,你聽過沒有?”
他原本要回內室換衣裳,聞言站住了腳,振振衣袖道:“眼下這模樣,不管誰看見都會坐實傳聞的。你哪回來不看上我的穿戴,我就燒了高香了。要不是腳比我大,你連鞋都要,我真不知道你府里人是幹什麼吃的,不給你準備換洗衣裳嗎?”
連崢訕訕一笑,“他們準備的衣裳不及你的好看。”
可能是人長得出眾,就算穿上破衣爛衫依舊風味獨到。連崢愧對錦衣侯這個封號,他是一介武夫,對穿戴毫無研究。當初在禁中時,丞相因得文帝寵愛,行頭遠比他多,他搶他的衣裳早就搶得得心應手,這毛病直到今天也沒治好。所以丞相每次置辦都是多多益善,因為得時刻準備著,等他搶奪過一輪,自己不至於落得無衣可穿。
丞相看著他,天底下能讓他灰心喪氣的只有他了,“你還是娶位夫人吧,也不至於弄得鰥夫一樣。帶她一道去天水,這樣就不必常回京了。等哪天我出關巡視,途徑天水再來探望你,到時候老友重逢,豈不快哉?”
“那還要等多久?我怕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御城,我在天水等你,恐等到頭髮花白,你也不會來。”連崢搖著扇子咧嘴笑,“君不來就我,只好我來就君。讓我長久等一個人,我沒那份耐心,畢竟天底下只有一位柴桑翁主。”
他是一時說溜了嘴,等出口後才意識到失言。有些人是不能在他面前提起的,近些年可能好多了,因為時間過去很久,該淡忘的淡忘了。換做當年,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他也照樣打得你鼻青臉腫。
連崢小心觀察他的神色,可惜他還是冷了眉眼。倒也未如何,淡淡道:“我是真忙,京裡瑣事太多,等哪天下定決心出關,該放下的也就放下了。你若有喜歡的,和我說,我來替你保媒。”
連崢搖頭,“罷了,姻緣天定,此處不開彼處開。今日看不上的,或許將來愛得不知怎麼好,誰知道呢。”語畢意有所指地笑笑,招來丞相好大一個白眼。
第8章
無論如何,後還是要立的。
扶微回宮後仰在榻上計較,現在辦事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詔告了滿朝文武,中途放棄的話,一來招非議,讓眾人以為她徹底與丞相為敵;二來眼看到手的大權重又飛走,下次再想奪回,丞相故技重施,她依舊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宰相攝政,真是千古難題。如果當初另兩位託孤大臣健在,朝堂三足鼎立尚可以平衡。眼下一家獨大,燕相如身上還兼著京畿大都督,整個皇城內軍都在他的轄下。倘或哪天他生了反心奪宮擁立新帝,那她豈不成了甕中之鱉,再無還手之力了?
權力巔峰的人,即便再愛,依舊不能免於算計。更何況這份愛是她一廂情願,根本得不到他的回應。他一定覺得她是想出賣自己來拉攏他吧,真可笑,江山固然重要,如果她不愛,誰還能強逼她!可他說只娶絕色,她還不夠漂亮……她越想越氣,翻身起來坐到鏡前重新審視自己,兩手在面頰上摸了又摸,面板光滑,五官也周正,究竟哪裡不好看?
宮殿高高的門闕篆刻進銅鏡的倒影裡,她看見有人從廊下過來,弓腰邁進門檻,是隨侍左右的中謁者。
扶微坐正了身子,看那謁者近前來。他雙手擎著漆盒,盒裡是碼放整齊的瓜果。御前的人都懂規矩,少帝少言寡語,一向不怎麼理睬他們,因此放下東西即刻就走,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多嘴,小命至少是無虞的。
謁者低垂著眼皮,把漆盒放在一旁的長案上,撫膝正要退出去,扶微叫了一聲:“不害。”
大概是因為少帝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不害抬起頭,一瞬茫然。還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直愕著兩眼向上覷。見少帝也看著他,膝蓋一軟就跪下了,瑟縮著趴地叩頭:“是,臣不害,聽主公吩咐。”
扶微皺了皺眉,“你抬起頭來看我,我問你,我長得怎麼樣?”
不害顯然是被她問住了,也沒想到向來冷漠的帝王,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他搜腸刮肚,把肚子裡僅有的學問掏了出來,“主公美容儀,天下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