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下來,“奴婢死罪,奴婢就守在殿外,待聽到皇后娘娘的呼聲進殿,刺客已無影無蹤。奴婢已派人告訴了殿前指揮使李將軍,想來李將軍已派人去捉拿了。”說罷掩面哭泣。
殿前指揮使“李將軍”,便是李威。高暘登基後,他不便入宮貼身服侍,於是高暘將禁衛軍交給了他。我冷冷道:“確是死罪!起來吧。”姜敏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依舊嗚咽不止。我又問道:“皇上與皇后在哪裡?”
姜敏珍道:“陛下移到了東偏殿,皇后在寢殿的紗櫥裡。”
東偏殿燃了許多炭火,十分燥熱。高暘被血浸透的寢衣並止血的棉布被拋在一旁,身上腿上到處是傷。女醫正指點宮人按住傷處止血。因失血過多,高暘面色慘白。
我問道:“龍體如何?”
女醫如實道:“啟稟娘娘,陛下為鉛彈所擊中,自腰至肩七顆,腰身以下兩顆。外創過重,內腑亦大損,脈息微弱,只怕……”
我蹙眉道:“鉛彈?”說罷回頭望了一眼姜敏珍。
姜敏珍愕然道:“莫非是火器所傷?可奴婢在外面並沒有聽見聲響。”
不是火器,是機栝。火器不可能近距離射出那麼多彈子,同時打遍周身。我冷冷向女醫道:“你們不是會縫合麼?”
女醫跪下泣道:“娘娘恕罪。奴婢們只會處置刀斧跌墮之類的外傷,而陛下傷及內腑,奴婢不敢擅自主張,還要等太醫來做主。”
我不理她,又往寢殿的紗櫥中看望啟春。啟春亦昏迷不醒,肋下被劃了長長一道傷口,皮肉翻起,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形狀甚是可怖。右手被利刃削去了三根手指,已被包紮妥當。女醫正忙著止血,一面回頭催熱水與桑白皮線。
回到寢殿,我立在北窗前。窗是虛掩的,原本應當一塵不染的窗臺,竟多了一層浮塵,拈在指尖尚有衰草的氣息。北窗外,是守坤宮的後花園,一徑向北是益園,再向北,便是金水門與玄武門。是了,十七年前的冬夜,我也是由益園翻入後花園進入寢殿勸服裘後退位的。劉鉅與華陽,也不是頭一回來守坤宮的寢殿了。這條暗道,竟是百用不厭呢。
姜敏珍道:“娘娘在瞧什麼?”
我指著後花園道:“刺客是從這裡逃走的。後花園與益園無人巡夜,刺客如入無人之境。只要避開金水門與玄武門的侍衛,便能越牆而走。這刺客是個高手。”
姜敏珍瞠目道:“怪道奴婢一進來,刺客便不見了蹤影。可奴婢進來時這扇窗並沒有開著。”我橫了他一眼,“那是你眼盲!”姜敏珍連聲告罪。
我走出寢殿,坐在鳳座下首。姜敏珍命人奉茶,又喚了幾個小內監在門首,恭恭敬敬道:“如今帝后重創,社稷垂危,還請貴妃娘娘做主。”
我嗯了一聲:“今日政事堂是誰在當值?立刻宣他進宮。宣大將軍文泰來,殿前指揮使李威。請貞德皇后與皇太子過來,暫且安置在東配殿的暖閣裡,派幾個老成的宮人侍候。請封女典過來。皇太后素來身子不好,切不可驚動她老人家。”停一停,我又問姜敏珍,“你還沒有將此事報去濟慈宮吧?”
姜敏珍滿頭大汗:“奴婢縱然糊塗,還不敢擅自驚了太后。”
我淡淡道:“那就好。”於是眾人領命,各自散去。
銀杏為我草草綰了頭髮,我整一整衣衫,這才往東偏殿去看望高暘。白日裡與我同榻而眠的男人,現在一隻腳已踏入了鬼門關。我冷眼看著,心中甚覺可惜:華陽畢竟沒有殺過人,下手還不夠果決,若換做劉鉅,含光劍下豈有生還之理?
血腥味沿著熱力散開,化作一股奇異的香氣。我掩口輕輕嗅著,活像一個嗜血的怪物。
銀杏以為我不慣殿中的氣味,輕聲勸道:“娘娘還是出去坐著吧。”我點了點頭,依舊往椒房殿坐著。
兩名當值的太醫先到了,一人往東偏殿去,一人往寢殿去。守坤宮既已有主事之人,宮人們便各居各司。水燒滾了,熱騰騰地擔了進來,呼吸間潤澤了許多。椒房殿大門緊閉,只留一扇偏門供宮人出入。周遭安靜而又忙碌,貼身服侍啟春的幾個宮人本來一直在哭泣,見狀不敢再出聲。
不一時封若水來了。不待她行禮,我便迎了上去:“皇上與皇后遇刺了,現下情形很不好,請妹妹立刻擬一張遜表,再擬一張遺詔。”封若水掩口愕然。我又道,“皇太子退位的遜表,立皇長子高朠為皇太子的遺詔。我已召了宰相與大將軍入宮,一旦山陵崩,就讓高朠即位。”
封若水更是吃驚,攜著我的手向裡走了幾步,悄聲道:“我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