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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部分

天剛黑,小錢便回來稟告:“宮宴還未開始,封大人他們已經進宮候著了。奴婢已將東西給封大人瞧了。封大人回說,今晚政事堂本是蘇司政當值,他已向蘇司政說了,因自己獨自在京,在哪裡過元日都是一樣,因此蘇司政樂得回家團聚去了。東西奴婢已經拿回來了。”

我笑道:“你沒讓封大人知道,這東西是遇喬宮傳遞出去的吧。”

小錢道:“是小任派了一個孩子拿去的,話也是回給小任的,奴婢並沒有露面,娘娘就放心好了。”

開啟素封,取出紙片,但見石邊畫著寸許長的竹節,除此以外空無一物。小錢笑道:“封大人一見就明白了。恕奴婢愚鈍,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銀杏在一旁笑道:“土石上有竹子,一寸長,這是一個‘等’字。娘娘是讓封大人散了宴後等一等。”

我淡淡道:“封大人數度起落,明知當今不喜歡他,還肯入京為官,自然是想做些事的。今夜有事,他怎能不等?”說著將紙片塞入封套,銀杏揭開薄胎燈罩,熱氣湧出,紙封被吹得稍稍一歪,隨即被舌焰吞卷,一寸一寸化成了灰燼。我將它丟入無水的瓷盂中,火光照亮內壁的魚紋,鼓脹的雙眼現出許多生動的表情。

夜深了。汴城燈火漫漫,泛起清杳的光霧。穹頂四合,密不透風,銀漢迢迢,星光熠熠。是何等魅惑的夜色,結髮夫婦依舊年輕力壯,床幾之間,十指相扣,坐攬江山無餘。

我熄了燈,默坐於窗前,像一隻貓頭鷹立在枝頭,俯視巖穴中的獵物。守坤宮近在咫尺,雖隔著土石,地下的蠢動仍一目瞭然。

已是子末醜初。

銀杏提著燈換了濃茶上來,疑惑道:“都這樣晚了,中宮那邊怎麼還沒有動靜?”

我輕聲道:“還早。”

銀杏忐忑喚道:“娘娘……”

我笑道:“別怕。若華陽不來,至多空等一場,也沒有什麼。”

銀杏嘆道:“娘娘眼睜睜瞧著華陽刺殺陛下,便一點都不心疼麼?這會兒去告訴陛下,還來得及。”

我冷笑道:“先帝隱忍半世,勉強做上太子。才登基五年,剛剛做了爹爹。他好端端去畋園狩獵,卻糊里糊塗地被人暗算了。若不是薛景珍,不是綠萼,不是施大人、董大人,不是你與劉鉅,他便飲恨黃泉,永世銜冤。高氏、曹氏與朱雲都已償命,也該輪到他們夫妻了。”

銀杏沉默半晌,低低道:“他二人回來了也好,娘娘少了許多煎熬。”

正說著,忽聽有人拍門。銀杏身子一顫,險些從地上跳了起來:“奴婢去開門。”

我止住她:“開門不是你該做的。”

銀杏恍然,退了半步:“是……奴婢造次了。”

期盼了許久的事物,也明明知道它是什麼模樣,猝然降臨依然歎為觀止。遇喬宮值房的燈亮起,一個老宮人提燈開了門。只開了一條縫,就被來人猛地推開,跌倒在地。燭火剛剛點著紅絹燈罩,被來人一腳踩滅。她一氣奔到椒房殿前,顫聲道:“奴婢桂旗有緊急事求見貴妃娘娘!”連說了幾遍,我這才令銀杏點上燈。外面值夜的宮人見寢殿中亮起燈光,這才敢叩門稟報。

我命桂旗入殿,匆忙披衣相見。但見桂旗衣衫單薄潦草,一路狂奔後忽然停下,凍得瑟瑟發抖。她跪下叩頭時,不敢以掌貼地,五指微曲,指尖一片赤色。她的裙上,斜印著一個血手印,瞧大小,當屬女子——只剩了拇指與食指。

我吃了一驚:“守坤宮出了何事?!”

桂旗倉皇大哭,語無倫次:“皇上與皇后都死了,娘娘——”不待她說完,我提手便給了她一巴掌。桂旗愕然不語。

我輕喝道:“胡言亂語!還不噤聲!”

桂旗復又磕頭如搗蒜:“奴婢死罪!”

於是頭髮也顧不得綰,匆匆裹了一件衣裳,便帶著小錢、銀杏與采衣,一徑往守坤宮來。守坤宮燈火通明,宮人們將椒房殿圍了個水洩不通。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不解、驚詫與恐懼。想是姜敏珍約束得好,尚算安靜。

桂旗排眾入殿,不一時,姜敏珍親自迎了出來,草草一禮,含淚道:“娘娘總算來了。”

我一面跨入椒房殿,一面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皇上與皇后如何了?”

姜敏珍道:“皇上與皇后遇刺了,如今人事不知。”

我蹙眉道:“刺客在哪裡?女醫何在?喚太醫了麼?”

姜敏珍道:“女醫正在服侍,奴婢已命人去喚了太醫,至於刺客……”他滿臉通紅,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