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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部分

——姐姐難道不讓皇太子即位麼?”

我嘆道:“皇太子即位已全無可能。倘若帝后駕崩,大將軍文泰來與蘇司政一定會扶立皇長子。命高朏即位的詔書,根本出不了守坤宮。恐怕不待天亮,不但高朏活不了,連東陽郡王也不能倖免。”

封若水會意:“太伯文身斷髮以避季歷,東海數陳懇誠願備藩國。”'143'

我嘆道:“帝后遇刺,此是危機,亦是高朏活命的良機。唯有這樣,高朏或許有望平安長大。且今日不論帝后如何,妹妹與我臨機決斷,俱有擁立之功。”

封若水歎服:“姐姐以退為進,實在用心良苦。”

我笑道:“妹妹知道我的心就好。筆墨已備好,請妹妹擬詔。”

趁封若水擬詔的工夫,我又往東配殿來看望李芸母子,三言兩語安慰了一番,仍舊往椒房殿坐著。李芸雖是滿目焦慮,然而周遭人多,她也不好多問,只拉著我的手道:“一切但憑貴妃裁處。”

宮外的太醫陸續進宮,在東偏殿低低商議醫治的方案。聽方太醫說,高暘傷勢太重,死生難料,啟春受的是外傷,雖失血過多,卻無性命之憂。於是我囑咐眾醫好生醫治,又許下千金重賞。

從東偏殿出來,不覺暗自好笑:“傷勢太重,生死難料”,當初高曜腦後中彈躺在寢殿之中孤零零地待死,何嘗不是這般情形?然而曹氏待他可有半分憐憫?今日之我,比昔日之曹氏,堪稱聖賢。罷了,天道幽微,深不可識,我今日順應天道,自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封若水一揮而就,擬好了遜表與詔書。我讀罷笑道:“無一字可改。”於是命將遜表拿去東配殿,讓李芸謄抄。

直到寅時,封羽、文泰來與李威三人方才進宮。待姜敏珍說明情形,屏退宮人,三人入東偏殿拜望高暘。一時出來,只在階下躬立。封若水更換朝服,出殿朗朗讀過遜表和詔書。我依舊在椒房殿中安坐,並不露面。

遺詔曰:“朕以不德,嗣承大業。念祖宗遺統,方夙夜匪遑。恐忽遭兇慝,無以託四海。堯禪舜讓,文王舍伯,天下為公,惟德是與。皇長子朠秉性溫良,端方有識,地居長嫡,次第當升儲嗣。其立為皇太子。欽此。”

文泰來與李威聽罷立刻道:“臣遵旨。”封羽附和。我又命人收拾出值房來,請三人坐等。

天快亮了,太醫們終於退出東偏殿,在階下商議用藥。我默默坐在榻前,輕輕揭開錦被,指尖虛撫過高暘身上的血跡,生平第一次,對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心中無愛亦無恨。

忽見啟春一手按脅,一手扶著宮人走了進來。她披散著頭髮,面色慘白,雙頰被淚水沖刷得幾近透明,早已無今晨的雍容麗色。

我連忙讓了開去。啟春看也不看我,腿一軟,伏倒在榻上,用完好的左手握住高暘的指尖。尚未開言,已氣堵聲噎,淚如雨下。忽見她脅下有一點赤紅似焰火驟然洇出天空,一點又一點,迅疾連成一片。她似是無覺,自顧哀哭。自我識得啟春,還從未見她如此傷心。我本無淚,聽她的泣聲,竟也有些心酸了。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啟春便停止了哭泣。只是不論宮人怎麼勸,都不肯離開。她不問太醫高暘的傷勢如何,也不問我朝中事體如何安排,只一味呆坐,怔怔望著高暘,良久不動。晨光透過紗窗,掠過啟春彎曲的腰背,為高暘的臉覆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啟春烏髮委地,宛如流金瀑布。

在生死邊緣,亦無憂無懼。

我遠遠望著,忽覺從未有過的輕鬆與虛茫。如此強烈的悲喜愛憎,於我已是遙遠的夢境。琉璃罩中的大千世界,從此再不與我相干。“生也不為娛,亡也不知戚”'144',我的人生,已近終了。而太平元年,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第四十九章 番外篇

他是男人,我是女人

夜深了,我坐在自己慣常起居的東耳室中,靜靜待死。燭光熄了,我又點燃,白燭一寸一寸矮下去。這是我一生中所見的最後一點光亮,我不忍它熄滅。

幾個侍衛團團圍住了正廳,腳步聲格外清晰,有時還能聽到巡跡交錯時的輕語。從前我夜半醒來,也常聽見府中僕役夜巡的腳步聲與交談聲,那聲音令我覺得踏實。今夜的聲響,如同拘攬魂魄的鐵索,清凌凌的,卻又飄忽不定,揮散著平靜的絕望氣息。

我的長公主府,從未有這般寧靜過。

我有些冷,於是揀了一件厚實的長袍換上,靛青底色,用金絲繡著纏枝花紋。還是冷,又披了一條秋香色織錦披帛。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