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靜候。”
我像逃走一般回了寢室,銀杏當即拿出一套淡水紅色的牙白雲紋廣袖長衣,斟酌著道:“這件衣裳也算華貴,顏色也不大出挑。既賀了信王得勝歸來,也不至於太刺信王妃的眼。”說罷又翻出一對粉晶綴瑪瑙雛菊銀簪,並一對紅玉耳墜,“姑娘瞧瞧,這樣可好?”
我的心跳得厲害,幾乎喘不上氣,根本無心看她挑選的衣飾:“你做主好了。”
銀杏將衣裳折在小臂間,不悅道:“姑娘曾在王府中受過重傷,最不想去的地方便是信王府。信王不是不知道,當初信王被邢家的門客所傷,姑娘都不曾去探望。這會兒倒要姑娘去看王妃,難道他不知道姑娘已與王妃絕交了麼?難道王妃見了姑娘會寬心?真真好笑。”見我不說話,又道,“信王妃不是一直好好的麼,怎麼忽然就病倒了?”
我嘆道:“她不是好好的,她是不敢病。如今信王得勝回城,心一寬,自然就病了。”
銀杏將衣裳掛在衣架上,又坐在妝臺前,將雛菊銀簪從錦盒裡取出,拿絨布細細擦拭。良久,方鼓起勇氣問道:“信王喚姑娘,莫非是因為那件事——”
我冷笑道:“難道真的是因為信王妃的病麼!”
銀杏忙道:“姑娘早有預備,不用怕。”
高暘從不計較我去不去王府,他總是願意親自到新平侯府來。這一次明知我不願踏足王府,仍命我前去,我若應對不善,新平侯府的覆亡之日便不遠了。
因為宇文君山,實是我害死的。
從景靈宮探望柔桑回來的第二天深夜,劉鉅來到仁和屯。天一亮,他便隻身去了江南。這是我請劉鉅做的最後一件事——偽造皇太后密旨,封於御賜的龍鳳玉銙錦帶之中,齎往江南,視情形遊說南方起兵。
劉鉅用左手寫下密旨:“逆臣賊子高暘,欺天罔地,竊國弒君,專弄威柄,實謀篡立。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竭東海之水,濯惡不盡。未亡人苟延餘息,嬰此酷難,撫膺感泣,捫心欲絕。今代天子詔告天下,敕蜀、荊、江南、福建、嶺南諸道,興義師伐賊,剿滅兇醜,扶翼天子。旨到之日,速奉無違!”
綠萼以宮廷繡娘特有的針法密密鎖上錦帶,雙手奉與劉鉅。臨行前,劉鉅道:“這一回去江南,必定很快回來。借大義之名,望宰衡之實,躍躍欲試者,比比皆是。君侯這一紙敕書,去得正及時。”
地平線上剛剛漫出一線蒼黃,大地沉默,人亦無言。我舉杯一飲而盡,目送劉鉅躍馬飛馳。至今日兵敗,正好五十日。
八分失望,兩分懼意,我弓著背呆坐在榻上,將臉埋在雙掌之中。我深知,高暘不是高思諺。
銀杏又喚了我兩聲,我這才坐起身,苦笑道:“宇文君山去荊州,尚不滿一年,我原沒指望他起兵。他與王甯起兵後,我也沒指望他們打敗信王。不過盼他們將信王多拖些時日,好讓昌王儘快攻入京城。不想他們——”想起襄陽城下,數萬將士為高暘的鐵騎所凌轢,折頸斷骨,血肉成泥,我幾乎落淚。心中一片空白,竟想不到一個合宜的詞,“這般文弱,近十萬大軍為五千兵馬所破。”
銀杏道:“那王甯也是蠢得厲害,竟然貪功冒進,白白將自己的首級送與信王。倘若昌王兵敗,江陵降了信王,宇文夫人必死無疑!”念及劉離離,我更是心痛。只聽銀杏恨恨道,“姑娘真該讓鉅哥哥殺了信王才是!”
我冷笑道:“即使殺了信王,也有旁人覬覦皇位。別忘了,這皇位原該屬於誰?睿王與杜嬌打算立誰為帝?先帝駕崩,還有誰能羈絆昌王?王甯早有反意,倘若他入京,又會擁戴誰?何況你也說過,鉅兄弟是人,不是兇器。”
銀杏一怔,囁嚅道:“姑娘將鉅哥哥放了出去,好些事就不大方便了。”
我移坐妝臺前,揀了一盒柔粉色胭脂,以雛菊簪點在唇上,對鏡揣摩笑意:“我已無事可交給鉅兄弟,留在身邊只會害了他。”又自鏡中望著銀杏道,“你留在府中待命,綠萼隨我去王府就好。”
一進信王府,李威便引我去了後花園。今日天氣涼爽,啟春半躺在水邊的凌霄花架子下,身後便是戲樓。好些穿金戴銀的華衣少女站在水邊餵魚。眾女笑意殷勤,神色小心,半是奉承,半是敬畏。纖纖玉指虛點水下的游魚,舉止僵硬。瞧衣著,她們當是信王高思謙幾個不得冊封的庶出女兒。周遭姨娘丫頭、婆子女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衣著鮮亮,器物華貴,繡帶飄搖,脂香纏綿。
我緩緩走上前去,兩個女醫都認得我,其中一人上前稟報。啟春略一抬手,蘭指微動,眾女似得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