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起頸間密密的風毛,拂在耳下,像許多溫柔的手指撩撥起記憶的火苗。“我想起來了,從前我在景園為皇后娘娘讀奏摺時,曾見過他的名字。他和其他三位言官聯名彈劾封若水的父親封司政。此人是從前的蘇司納的門生。”
啟春道:“從前的蘇司納如今已經是參知政事了。”
長天白雲滾滾而過,而我竟然不知天地已變。我恍然道:“三年前蘇大人辭官,蘇燕燕離宮。想不到如今已是參知政事了。”
啟春道:“參知政事便是副相,向來是下一任的司政的人選。我記得他從前幾起幾落,皆不得聖心。如今也學乖了。”頓了一頓,忽然狐疑,“難道你懷疑何從明上書是蘇參政的意思麼?”
蘇燕燕的父親做了副相,他的門生參了高暘一本。我撥著青玉耳墜子,淡淡一笑道:“不好說。”
啟春笑道:“罷了。不論上書的是何大夫、蘇參政還是誰。做官的事,我不心急,世子也不會心急。”
我夾了一塊菱角糕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姐姐和世子殿下心意相通,那位智妃無論如何也比不得。姐姐安心便是了。”
啟春眸光一閃:“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從來便沒有將自己與那位智妃比過。”
我哎呀一聲道:“果然如此,竟是我錯了。”
啟春嫣然一笑:“好妹妹,你回來就好。你不在,我的這些煩惱不知與誰去說。”
我笑道:“相識八載,我早已視姐姐為知己。”
啟春眉間舒展如鴿子潔白的雙翼:“我也是。”
又坐了片刻,只見綠萼上樓來尋我,見啟春也在,連忙上前行了一禮,方對我道:“姑娘,奴婢才剛在汴河邊看見長公主殿下的車駕過去了,想來已經回府了,這會兒過去剛剛好。”
啟春笑道:“本來還想請你去我那裡,你既然要去拜訪長公主,我便不請你了。”於是我倆相攜下樓,分別時啟春又道,“過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趁你還沒入宮,咱們還可相聚片刻。十日後我派人去請你,千萬等著我。”
我屈膝道:“姐姐放心。”
啟春微微一笑,自負手去了,淡紫色的背影如人海中飄蕩的丁香花,溫柔澹然,孤單蕭索。綠萼感嘆道:“世子王妃越來越美了。這麼嬌嫩的顏色,也能穿出挺秀如松的貴氣。”
我淡淡一笑:“‘少而長大,美好無雙’'33',她向來如此。”
熙平長公主府在城東一條長街的盡頭,為示尊重,我早早便下了轎,步行到長公主府的正門。但見門口車馬簇擁,兩個穿紅著綠的小丫頭從車中跳了下來,碎步急趨至前面一輛闊大的華車前。一箇中年僕婦放下木凳子,另一個緩緩掀開厚重的布簾。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躬身走出車廂,兩個小丫頭忙扶住了。
其時日已西斜,流硃色的陽光急急撞在這少女天青色的斗篷上,白綠色的曇花團團綻放,生出縹緲靜謐的涼意。這少女一張圓臉,眉目之間有六七分熙平長公主的秀麗。雖有三年未見,小時候的影子卻還在。我連忙上前行禮道:“玉機拜見縣主。”
柔桑轉頭見了我,怔了片刻,歡然叫道:“玉機姐姐!你怎的來了?”
我笑道:“我才回京,特來拜見長公主殿下。”
柔桑退了半步,依依施禮道:“柔桑拜見朱大人。”
我連忙扶住她,挽了她的左臂道:“何必多禮。縣主怎麼在這裡就下車了,也不坐轎子進府?府裡還有好長的路呢。”
柔桑笑道:“今日去瞧祖母,整整坐了一日,腰背四肢全僵了。正該走走才是。況且若不是在這裡下車,又如何遇見姐姐?我帶姐姐進去。”
我問道:“長公主殿下回來了麼?”
柔桑道:“母親已經回來了,因我在姑母家中盤桓,所以才遲了些。”說話間已經有四五個女人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紛紛道:“殿下還在唸叨呢,小姐便回來了。”
柔桑道:“你且去和母親說,玉機姐姐來家了。我們這就過去。”那女人領命去了。柔桑又向我笑道:“今日總帳房是要拿出一年的數目來的。母親最不耐煩看數目字了,所以才唸叨我。”
我笑道:“從前我在府中的時候,從未見殿下親自檢視賬目的。”
柔桑道:“自從朱嬸嬸搬去了城外,家中就沒有得力的人幫母親核准賬目了。本來也無妨,可是這兩年家中的開銷陡然增加了兩三成,母親這才要親自過目。”
從前母親在長公主府中除去掌管內賬房,每年夏冬至還要幫長公主核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