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人”,有人這樣不負責任的信口開河著,他卻只道這一生再與她無緣,從此天涯海角,各自相安。
一隻纖細的手掌緩緩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蕭明鈺身形一震,緩緩抬頭用異樣的目光望著眼前的女子,那樣溫涼細膩的觸感他曾以為今生再無可能觸碰得到,然而感覺又那樣的真實誘人,彷彿一片天鵝的白羽落在冰封的河面上,每一絲縷的絨毛都輕柔溫暖得足以令霜河解凍,冰雪初融。
“疼嗎?”她輕聲問道。
蕭明鈺木然不答,想從那片暖柔中抽出手來,卻連絲毫力氣也使不出來。也罷,再多停留片刻也好,今日之後,也許永世再不能如此了。
女子星子般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駐,少傾,她說道:“如果可以,請不要再繼續這樣偷偷摸摸的生活了。因為這樣的日子,配不起你。”
她的聲音暖若春水,軟如絲緞,“其實我一直在派我身邊的人偷偷打探你的下落,如果可以,請你答應我,一定要去找他們。接下來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沒有人會知道你是誰,你會很安全,天地這樣大,何處不能安身立命呢?”
彷彿被春雨澆灌過的田地,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輕柔的滴在他心中皸裂的傷口上,滋潤著,涵養著,平復著,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後,蕭明鈺眸中那原本竄動不已的火焰已漸漸收斂在了他黑亮的眼珠之下,恍忽似暗夜中燃起的一捧篝火,無聲的悸動著。
蕭明鈺忽然反手攥住了她的手,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攥得死緊,甚至帶著黏膩的觸感,似要將手心裡纖細的手骨捏碎一般。曾經在得知她婚訊的時候,他從未如此怨恨過自己的出身,然而兜兜轉轉,自己最愛的和唯一愛過的女子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原來她也並未放棄他,從來沒有過。
“你,一直在找我嗎?”他想要確認,卻又忽然之間失去了勇氣。
妙懿微微頷首,羽睫垂下,遮住了明眸,她哽咽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蕭明鈺側過頭去,努力眨了眨眼,不想被她窺到自己眼中的水光。也許意識到自己用力過猛,可能會弄痛她,蕭明鈺稍稍鬆了鬆手勁,卻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
“你不打算同我一起走嗎?”他問。
妙懿緩緩的搖了一下頭,貝齒緊咬下唇,“你知道的,除非我死。”
蕭明鈺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比任何時候都要緊,然而妙懿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般,任由他就那樣握著。
“我說不出讓你放棄家人的話來,”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一絲細微的乞求和期待,繼續道:“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不希望你放棄。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妙懿兩眼含淚,沉默良久。她明白,這已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她必須做一個決定。
她抬頭望著面前的男子,剛要開口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似乎還摻雜著打鬥的聲音。蕭明鈺面色忽變,他鬆開了妙懿的手,站起身往外走去。待要推門時,他扭頭看了妙懿一眼,沉聲道:“你在這裡不要出去,等我回來。”
似乎還嫌不夠一般,他猛的抽身迴轉,大步走到床邊,低頭在妙懿的發頂輕輕印下了一個吻,然後頭也不回的推門出去了。
妙懿眼睜睜的看著門在他的身後緩緩閉合,心頭忽然湧起了一陣傷感,淚水不停的從面頰滑落。她捂住胸口,喃喃的自言自語道:“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她擦乾了淚水,攢了攢力氣,起身從床上爬起,在房內搜尋了半日,終於在牆角的酸枝木箱中尋得一條胭脂紗披帛,色豔質密,輕盈柔軟,末端長長的拖在地上。她走到妝臺前坐定,將披帛擱在桌上,拾起一把梳子,打散頭髮,對鏡細細挽成墜馬髻,用小珠簪固定。轉目瞥見一旁架子上擱著水盆,地上放著水壺,妙懿走過去拎起水壺掂了掂,總有半壺多的水,於是將水倒入盆中,洗淨了手和臉,又整理了一下衣裳,重新走到鏡前照了照,端得是風流靈巧,秀麗絕倫。
她就這樣端詳了半晌,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如釋重負。在這一刻,她終於完全屬於她自己的了。
她在鏡前左照右照,像一名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試穿新制的裙子一般,歡快而喜悅,然後半是遺憾,半是惋惜的嘟囔道:“要是能再回一次北疆,看看月珠湖就好了。”
她隨手抓起桌上的胭脂紗披帛,仰頭望了望高高的房梁,緩緩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微笑。
結束了,終於可以結束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