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侍奉阿那哥齊的時候,也很害怕蒙妃生氣。但也只是怕她生氣而已。
因為她和蒙妃的地位到底是平等的,都是阿那哥齊的妾室,頂多在受寵的程度方面有些區別。
蒙妃就算看不慣她,歸根結底也不能拿她怎麼辦,不能打殺了她。
而如今的魏後,對她一個僥倖脫了奴籍的俘虜,她既可以網開一面放了自己,也可以談笑之間就命人了結了她的性命。
外加一件事,就是她還很害怕魏後厭惡嫌棄了自己。
除了母親和外祖母這樣的親人之外,魏後是她此生見過的對她最好的人,沒有之一。
她為自己脫了奴籍,給予自己堂堂正正的身份,讓她可以像所有的魏人一樣抬起頭顱活下去,而現在卻又讓她看見了自己在她丈夫面前這副模樣。
她一定噁心死了自己吧。
出乎鬱姬的預料的是,那個漸漸走到自己身邊的魏後,並沒有將嘲諷的眼神或是耳光施加到她身上。
相反的是,有一件溫暖且做工精細的披風,輕輕地蓋在了鬱姬裸露的肌膚上。
皇后蹲下身,親手為她繫好披風的繫帶,然後十分溫柔地安慰她:
“好了,朱朱,回去休息吧。”
朱朱是她的乳名。
她外祖母為自己所取的乳名。
鬱姬忍不住淚流滿面,艱難哆嗦著從地上起來,還不等她爬起來,一旁的萃霜就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把掐起她的肩膀胳膊,直直將她拽了起來,然後幾乎是押著她出了中軍帳。
這位元武皇后身邊的嬤嬤不喜歡自己。
只要不是個傻子,大約都能看得出來。
婠婠蹙了蹙眉,在後面叮囑了一句:“天黑了,路上小心些。”
等到帳內的人都走了後,就又只剩下這帝后二人了。
婠婠沒有急著開口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取來一塊乾燥的手巾繼續為自己擦拭著頭髮。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晏珽宗默默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巾子,開始幫她輕柔地擦著頭髮。
“婠婠,你別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婠婠挑了下眉,輕笑,“你這麼著急做什麼,我有說不相信你麼。”
他經常給她擦頭髮,婠婠也習慣了他的侍奉,所以此時便有些舒服地閉起了眼睛。
“我當然相信哥哥了。只是我更懂鬱姬這個人。”
晏珽宗接了話:“她是以色侍人之人,所以才這般曲解我,婠婠,我今夜召她來,當真就是問她兩句話而已……”
婠婠卻搖頭:“因為她從出生起,就被人教導著去做一個娼妓。她沒有選擇,只能下意識地用身體來討好她所接觸到的所有男人。”
“薛嫻和高楨他們大概都同我說了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
鬱姬的父親並不姓鬱,她的外祖父也不姓鬱。
姓鬱的人,是她的外祖母。
數十年前,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濂州人,和婠婠的外祖父一家祖籍算是同鄉。
就像婠婠,因為以陶氏女的身份入宮,成為武帝的皇后,來日《魏史》中屬於她的那本神孝皇后列傳裡,也會記載她是濂州人。
當年,鬱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自雲州出關去做些互市的生意。
同關外的突厥人做生意,的確是一項收入可觀但是風險也很大的行業。
所謂風險,就是這些商人們一旦出了關外,就很容易受到突厥人的騷擾和掠奪,甚至人財兩空,殺人越貨,都是常見的事情。
外祖母那時對鬱姬的外祖父情根深重,她一定要陪著那個男人一起出去做生意,她要陪在自己的丈夫身邊,更要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不論發生什麼,她都要和他生死與共、榮辱與共。
起先的幾年裡,彼此倒也還是十分恩愛的,於是也透過這互市的行當賺下了不少的家底子。
可是偏偏有一年,外祖父為了賺到更多的錢,冒險命令自己的商隊一路往西北走了更遠更遠的路。
外祖父這樣的冒險最終還是付出了代價的。
因為就在返程的路上,他們遭遇了來自突厥某一支部落的劫掠。
外祖父這一趟行程所攢下的所有金銀都被掠奪一空,甚至商隊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子,也很快遭到了突厥人的侮辱。
其中就包括鬱姬的外祖母。
不過那個時候,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