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此上心,倒不是擔心有人要害榮妃,而是他的多疑心在作祟,將此案與白槿教聯想到了一起。
臘月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好似僵化了一般,動也不動。
“是你在茶壺裡下毒,意圖毒死榮妃嗎?”陸炳的聲音溫溫的,卻極富威力。
臘月依舊垂首呆立。
“抬起頭來”,陸炳一聲低喝。
臘月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她稍稍仰起臉來,凌亂的秀髮遮掩著慘白的面孔,一雙大眼睛空洞無神,她慘慘的笑了笑,比哭還要難看,語氣裡滿是絕望,“那毒,是我下的”。
如此輕易認罪,陸炳滿心疑惑。屏風後的嘉靖也驚訝不已,在坤寧宮時,臘月曾連連喊冤,此刻卻不再為自己作任何辯解,其中定有蹊蹺。
同一時間,朱嵐岫正向郊外的密林深處行去,那片密林是她與向擎蒼兩次交手之地,那場景依然歷歷在目,讓她心中湧動著萬千感慨。向擎蒼不在錦衣衛北鎮撫司,是陸炳請她幫忙尋找,一起參與對臘月的審問。
“向大人在郊外的密林深處蓋了一座竹屋,他最近心情煩悶的時候,常到那兒去,公主上那裡找找吧”,沈婧耳目通達,連向擎蒼的行蹤都瞭如指掌。
朱嵐岫見沈婧對著她抿嘴而笑,假裝不悅地轉身就走,卻忍不住伸手輕撫發燙的臉頰。
離竹屋越來越近,朱嵐岫的心跳也在急劇加速,一個多月未見他了,思念之情日夜折磨著她,這會兒近在眼前了,卻惶惑無措起來,腳步也有些不聽使喚了。
一抹夕陽反照,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忽然一縷柔細蕭韻嫋嫋入耳,悠遠綿長,彷彿是世間最恬靜的聲音,又傳遞著纏綿之意,如訴說著一段清幽的思念。朱嵐岫胸中有朵朵浪花激起,她被蕭音吸引著,加快腳步前行。轉過一片叢林,景色豁然開朗,想不到,在這密林深處竟別有洞天。東面青山,彙整合了萬道流泉,成一股潺潺溪流。溪邊洞石玲瓏,翠竹環繞,鬱鬱蔥蔥。一座竹屋依景而建,古樸風雅。竹屋外,身著月牙白長袍的向擎蒼一管玉簫向落日,白衣隨風,流現出一股飄逸的氣質。落日在天邊幻起一片彩霞,映照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丰神俊朗,光華照人,只是展不開的眉頭凝蓄著幾多憂鬱。
朱嵐岫靜靜地望著他,被那蕭音軟了心扉,酸了記憶。
向擎蒼似乎心有感應,蕭音戛然而止。他回過頭來,正迎上朱嵐岫傷感悵然的眸光,他的心平添了幾分疼痛,二人竟無言以對。
默然相對半晌,向擎蒼星目一閉,再睜開射出來萬般柔情,微微一笑, “公主能尋到這兒來,想必是沈婧的功勞吧。”
朱嵐岫微覺臉上一熱,也微笑道:“向大人獨居幽篁,撫笛弄蕭,真乃風雅絕俗。”
“風雅未必絕俗,如果真能絕俗,又何來這許多煩惱”,向擎蒼低嘆,“我前些日子心情煩悶,到這林中散心,無意中發現了這一處絕好的風景,便動了在此修建一間雅舍的念頭。為俗事煩擾時,也可擁有一方棲身之所,求得片刻安寧”。
朱嵐岫慢慢抬起頭來,觸到了向擎蒼的眼光,平日他眼睛裡總帶著逼人的神光,此刻在她面前卻只有無限的溫柔。那目光讓她迷醉,幾乎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強自鎮定了心神,她才用平靜的語調道:“是陸大人讓我來找你的,今天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向擎蒼眼裡有掩藏不住的失望,但他很快變得神情嚴肅,“什麼大事,是不是和白槿教有關?”
“現在還很難說”,朱嵐岫輕輕搖頭,她將發生在坤寧宮內的命案細說了一遍,之後又道:“父皇要親自聽到審問臘月的整個過程,指揮使讓我們也過去。”
向擎蒼和朱嵐岫匆忙趕到錦衣衛北鎮撫司後,卻得到了一個不幸的訊息,臘月剛剛咬舌自盡了。任憑陸炳如何軟硬兼施,臘月自始至終咬定是自己下毒欲害死榮妃,不再做任何辯解。可是當陸炳追問她毒害榮妃的動機,以及為什麼會在御花園遺失玉佩時,她卻一言不發。陸炳實在忍無可忍,準備對臘月動用大刑時,卻見鮮血從她的嘴角湧出,她竟咬舌自盡了。
嘉靖的臉上陰雲密佈,“如果是皇后指使的,朕決不輕饒!”
“父皇,兒臣認為幕後主使之人並非母后。誰都知道臘月是皇后的親信宮女,如果臘月毒害榮妃,皇后指使的可能性最大,她不可能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朱嵐岫頓了頓,又道:“而且兒臣推斷,那毒也並非臘月所下。”
嘉靖面無表情地看了朱嵐岫一眼,“說說你的理由吧”。
朱嵐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