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溪怕他耍賴,催他快講。
“她方才跟我說了五個字,‘我是你母親’。”
陸聽溪一怔,這不是廢話嗎?
謝思言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道:“我當時有一瞬也覺這是廢話。但轉念一想,她這‘母親’,指的應當是我的生母。”
“後頭我與她單獨說話,她的話也確實證實了我的揣測。”謝思言言及此,玩味一笑。
賈氏當時對他道:“雖則荒誕,但此事千真萬確。這先頭的賈氏十五歲上頭大病一場,其時已是奄奄一息,賈家眾人去廟裡做了場法事,後頭就大好了——這樁事你可去查。其實不是病癒了,而是我轉世到了賈氏身上。不知是否冥冥之中註定,我後面又嫁給了你父親,做了你的母親。”
“你細想想,我自進門之後,是否事事以你為先?旁人都道我待你比待我親生的哥兒還要好,其實你們兩個都是我親生的,我因著沒能在你幼時盡責照料,心裡愧怍,故而待你更好些。”
“我本是不想與你相認的,怕你不信,也怕你認為我得了失心瘋,日後更要疏遠我,可今晚一事,讓我忽而醒悟,我若再不說,怕會致你們兄弟反目、同室操戈——和哥兒的事,只是你引我過來的由頭吧?其實和哥兒今兒根本沒來潮音園對不對?你今次能不惜冒著敗壞和哥兒聲名的風險來誘我過來,下回是不是就敢當真算計和哥兒?為娘當真不敢深想。”
“為娘今日挨罰便挨罰了,但和哥兒腦子不及你靈光,若你存心設計,他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你不能這般對待你的親兄弟。”賈氏眼眶微紅。
他問她為何收買靈璧縣主去做那等事,賈氏道:“為娘是覺著那陸家女配你不上。再者,你想想看,迄今為止,為著陸家女之事,你與你父親爭執過多少回?你雖出息,但你父親那頭是萬萬開罪不起的。娘就是想讓你覺得她是個闖禍精,你父親若再因此斥責於你,你對陸氏的心思就能收收了。娘這才生出此計。也是娘一時糊塗了。”
“至若杜媽媽那邊,我不能對她據實以告,自然只能扮好賈氏,對她說出適才那番話不足為怪。”
他又問了些他生母的陳年舊事,賈氏都能一一答上。末了,他問起當時生母離世的情形,賈氏抹著眼角道:“當年娘一病不起,下世之前的事實是記不清了,娘只記得當時捨不得你,你那時才三歲……”
……
陸聽溪聽得目瞪口呆。
若非賈氏在鍾氏的死因上露了餡兒,她險些就信了。賈氏莫非跟她三姐一樣,話本看多了?
陸聽溪嘴角微扯:“她竟連這招都想得出來,可你為何還要佯裝信了她?”
“因為我覺著讓她受一頓家法太便宜她了,要做就做絕,故而打算將計就計。”
謝思言不打算深講,預備抱了她去床上,臨了又想到陸聽溪每日在府中待的工夫比他長許多,他還是應當將利害與她言明,便又道:“父親當時只說要請家法責罰於她,並沒說旁的。而父親已然如此表態,我便不能對此事再行追究,否則父親只會遷怒於你,認為我因著護你而攪得家宅不寧。”
“再者,賈氏還育有一子,父親看在謝思和的份上,也不會因著此事將賈氏休棄。只有拿住她更大的錯處,才能讓她翻不得身。”
陸聽溪抬眸:“你是存著要將她掃地出門的心的?”
“從前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罷了。可如今她敢這樣對你,就留不得。有一就有二。等再過幾年,她的地位更穩了,屆時就不太好辦了。既要掃除恚礙,那自要徹底。不過你放心,她不敢再對你做什麼。她還忙著竭力扮個慈母。”
陸聽溪有些意外。她以為謝思言多少會顧及謝思和。
“那謝思和呢?賈氏若被掃地出門,謝思和必定對你懷恨在心。”
謝思言冷笑一聲:“他早已經對我懷恨在心了,也不多這一筆。興許十歲之前我還會顧及所謂手足之情,但謝思豐那樁事之後,不會了。不過我會這樣絕然,也不全是因為謝思豐他們。”
他將目光調轉回陸聽溪身上,堅冰遇火,逐漸溫軟下來。
他當年就跟她說過,不會讓她出事的。他不會容許任何威脅留在她身邊。
回到自己院子後,賈氏坐在榻邊緩了許久才定了心神。
她一面灌參茶一面翻看歷日。
再大半月就是端午了,屆時她想讓她孃家兄弟帶了家眷過來。可惜她如今被禁足,只能命人去孃家送信。思及此,面色一冷,喚來了木香。
木香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