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言忽而揚聲道:“陛下,臣總聽常大人與您說,為了您他縱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云云,臣實在不信。光說說可不是本事,不如付諸行動。臣有言在先,臣對陛下一片赤誠,為陛下,亦為自證清白,甘願蹈火。”
常義一僵回頭。
“常大人方才喊得那樣大聲,不會真的只是說說吧?我敢下火海,常大人可敢?若是不敢,便是對陛下不夠忠心,便表明常大人為己脫罪的決心不足,為何決心不足?恐是心虛。”謝思言笑。
常義面色青白交錯,半晌,咬牙道:“有何不敢?不過此事是謝大人先提,那不如謝大人先來?”
謝思言眉目不動:“這是自然。不過我下了火海之後,可就輪到常大人了,陛下在此,大人千萬莫要抵賴。”
陸聽溪心一提,下火海……他是想變烤螃蟹嗎?
咸寧帝亦是心驚,問謝思言怎麼個下火海法,謝思言只道取來火炭便是。
咸寧帝揮手道:“來人,取火炭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東西在殿外擺好後; 咸寧帝見謝思言面上仍是古井無波,道:“徑直蹈火與自焚何異?愛卿三思。”
謝思言道:“那便將木炭燒起來後,以鐵片覆其上,赤足踩踏鐵片行過。”
咸寧帝遲疑片刻; 點頭。待到鐵片燒紅; 謝思言跟咸寧帝告了失儀之罪,緩行至前,開始脫靴。他將皂靴擱至一側; 來到火炭前。
下頭的火炭燒得旺,火舌蹦竄; 熱不可近。上頭是燒紅的大幅鐵片,統共三片; 比鄰連綴著鋪排。炭火噼啪作響; 煙氣扭曲了對面內侍的身影。
謝思言抬足欲踏時,咸寧帝突然出聲:“慢著; 朕相信愛卿無辜。”揮手示意一側的內侍將謝思言拉回來。
一旁的常義瞧著那燒得紅熱的鐵片; 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牢房裡刑訊逼供時也不過是拿燒紅的烙鐵塊往犯人身上燎燙,眼下這可是硬生生從燒紅的鐵片上踩過去,這謝家世子可真狠。
謝思言也未堅持; 從容不迫打整好儀容; 近前道:“謝家世代忠良,臣身為謝家子孫; 不敢辱沒門風。望陛下公斷。”
咸寧帝道:“朕自知謝卿赤誠之心; 謝卿不必擔憂。”揮手示意錦衣衛將常義帶下去; 又表示謝思言等人可以退下了。
謝思言道:“臣多言一句。常大人適才張口就提起了臣與陸家的婚事,然則謝、陸兩家均未將此事外傳,那常大人又是如何知曉的?此事足可見得,常大人平素對臣私事頗多刺探,縱是御史也不當做至如此。”
咸寧帝深覺常義越老越糊塗,辦事不牢還專惹些麻煩,揉著額角道:“朕曉得了,朕此番必不會輕饒了他。”
陸聽溪與謝思言在馥春齋後堂碰頭時,提起適才他要踏行燒紅鐵片之事,謝思言道:“我說出那話之前,就知皇帝很可能攔阻我,因為他怕回頭被人說殘謬不仁,皇帝那等人,怎可能因著這樣一樁事留著把柄讓人詬病。何況,我若回頭傷著了,謝家這邊嘴上不說,心中必定會怨恨。因為今日這一出歸根結底也是皇帝逼出來的。”
“退一萬步說,縱皇帝不攔我,我也不會有事。你可知湘西苗疆有一種巫術,便似這般,在燒得紅火的木炭上鋪陳鐵片,待到鐵片燒紅,巫師先祭祀祖師,再念咒,隨後再過這火海時,就能毫髮無傷。”
陸聽溪默了默,道:“你還學過巫術?”
“只是外人眼裡的巫術而已,找個尋常人也可以辦到。其實就是個技巧活。那個鐵片統共就沒幾片,如果連續踩踏不停頓,快速滑過去,工夫十分短暫,掌控好力度與時機,能最大可能地避免燙傷。不過,這還需要一個前提,就是腳底有一層隔熱的防護。湘西巫師長年勞作,足底有一層極厚的繭,這令他們對熱燙的火力不敏感,也能護住腳掌。我沒有這層繭子,但我事先做了準備,我腳底塗了一層易容喬裝用的膠跟藥膏,因此只要我小心些,就不會被燙傷。屆時我只將自己的無恙以天意偽飾便是。”
陸聽溪問他事前怎知屆時會有這麼一出,謝思言輕捏她臉頰:“我知今日必是互不相讓的,故此有備無患。”
“我先前就知道湘西這種巫術,但並未深思,也覺玄奧,然則後頭忽然有一日,天竺鼠給了我啟示。天竺鼠的腳是它最脆弱之處,肉軟皮薄,受傷出血都可能致死,所以得用足墊防護。湘西巫師腳底的厚繭就是他們的足墊,又兼動作快、時機準,故而他們不會被燙傷。我發現後,曾佈置一番,試驗一回,確認我的揣測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