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還是長大之後頭一回在謝少爺面前這樣兇——反正她自己覺著特兇的。謝少爺被她兇了一通,反而容色稍霽。只是到底因著她來給沈安掃墓之事,到她走時,那臉還是始終不渝地拉著。
男人有時候真是幼稚。謝少爺負氣說酸話的模樣,讓她覺得像極了總角小兒滿面不忿地質問為何要跟與他不對付的隔壁那誰誰玩,而不獨獨與他一個人玩。
她兀自出神時,聽得身後有人喚她和母親,轉頭看去,就瞧見舅舅、舅母領著一干從人迎了上來。
她外祖父與舅舅這些年一直外放,尤其外祖父,鎮日忙碌,一年到頭也抽不出些許餘暇,因此總不得見。也是因著這個緣由,此前祖父出事時,母親才想帶她去尋外祖父,以便順道探望。
舅舅平素來得也不多,往常多是年節時才得走動,今年中秋恰巧得閒,這便過來一聚。
她先前跟謝思言說得倒也不錯,她外祖這邊的表兄確實都待她頗好,但多數都已經成婚,況且她跟男孩們也說不上什麼話。她舅家倒是有個跟她年歲差不離的表妹,前些年還結伴調皮搗蛋,如今那表妹也將出落成大姑娘了。
與舅舅一行人回府後,她暫領著那表妹回物華院休整。那表妹名喚葉懷桐,是她舅舅原配的女兒——她如今這個舅母是她舅舅的續絃。也因著是續絃,身份敏感,不太敢管束葉懷桐,導致葉懷桐比她還皮。
葉懷桐才坐下喝了口茶,就興致勃勃道:“待會兒拜見了太夫人,表姐可定要帶我去馥春齋看看!”
陸聽溪奇道:“表妹有一年多沒來京城,那馥春齋是今歲才開的,表妹怎知馥春齋的名頭?”
“表姐竟是不知?馥春齋的名號如今已是傳遍了整個順天府了。再過個一兩年,怕是舉國盡知,我縱是住在犄角旮旯裡,也知曉京師有個馥春齋。”
葉懷桐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跟著爹孃拜會了老太太后,轉頭就跟慈長求來了出門的機會。葉氏本要叫她們多帶幾個僕婦去,葉懷桐卻拽著陸聽溪先溜了:“姑母不必擔憂,那出門轉個彎就到的地方,何必費那個事。帶的人多了,人家說不得以為我們是去砸場子的。”
葉氏哭笑不得,老太太等人笑成一片。
鷺起居內,謝思言對著孫懿德的密信看了須臾,道:“明日中秋,正趕上休沐,我去孫家京郊的莊上見孫先生一趟。我大概晚間才能回,聽溪那邊……”
楊順忙道:“小的知道,您放心,老規矩。”橫豎打好掩護,不在陸姑娘跟前暴露世子行蹤就成。不過想來也沒什麼事,大中秋的,陸姑娘肯定跟家人一道團聚,不會來找世子。
謝思言也想到了這一條,忽然有些悵然。
將交中秋的時節,諸親百眷走動且是多,陸家的親戚又多,小姑娘這兩日大約都沒工夫來見他。
小姑娘這會兒不定正拜見什麼長輩,說不得旁側還有個把居心叵測的表兄。連那幫表兄都能跟她一起過中秋,他卻不能。
等她成了他的人,那幫表兄一個都別想來串門!
葉懷桐一早聽聞馥春齋如今有幾樣東西降價售賣,一口氣買了五十多兩的東西。陸聽溪想起這裡的香片格外鮮靈醇厚,想帶她去後堂喝會兒茶,卻被夥計客客氣氣攔住。
她奇道:“後堂那地兒不是給主顧休憩的嗎?”她每回來,都被夥計請到後堂去,一面喝茶一面慢慢挑揀貨品。她覺著這應當是老主顧的優待,葉懷桐雖是新客,但去後堂坐坐應當不成問題。
夥計心裡苦。那地兒是給主顧休憩的不假,卻是獨為陸姑娘一個主顧預備的,要去只能陸姑娘一人去,若是將閒雜人等放進去了,東家知道,不活剝了他們才怪。面上笑道:“多有不便,您請見諒。”
陸聽溪以為今日人多,後堂那邊滿了,便帶著葉懷桐上了馥春齋三樓。一樓二樓是供主顧看貨採買的地方,三樓多設雅座,供主顧喝茶議事。
陸聽溪惦記著這裡的玫瑰香片和茉莉香片,點名跟夥計要這兩樣花茶,一眾夥計面面相覷,磨蹭了下,去問了掌櫃,才將花茶奉上。退到一旁時,掌櫃跟幾個夥計小聲嘀咕半日,最後覺得將東家專為陸姑娘備的香片給旁人喝幾口也不打緊,總不能上一好一次兩份茶,陸姑娘怕也是不依的。
香片如此,各色茶點自然也得如此。陸姑娘先前在此用的香茶、果子並各樣精緻糕點,全都是獨一份,但如今也只好給葉懷桐也上一份。
葉懷桐吃飽喝足,對馥春齋的茶點歎服不已:“這地方簡直是一家被賣胭脂耽擱的茶樓,這茶湯,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