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阻了。
謝少爺語重心長道:“手頭銀錢不夠了就管我要,想買什麼也跟我說。只要知會一聲,要多少給多少,要什麼買什麼。你就是要香山滿山的楓葉,我也著人薅光了裝箱碼到你跟前。還有馥春齋,我早說了,馥春齋裡的東西你隨意揀選,喜歡什麼,直接吩咐夥計包好了拿走便是,給什麼銀子。你縱把這裡搬空了,也沒人敢說你半句。”
“你若不想出門走那幾步路,需要什麼,命人來馥春齋知會一聲,讓掌櫃將東西送到你府上挑揀。你若是還嫌麻煩,我就讓他們每逢來新貨,都送去給你過目,你瞧著哪樣順眼,就留下。你挑剩下的再讓他們拿去擺了賣。”
她當時懵了一下,也不知是被謝少爺的財大氣粗震懾到了,還是心有觸動。
她把銀錢推還給了他,並且表示往後她來馥春齋的待遇還照舊就成,不必那麼誇張。真要那麼幹,人家不是要賠死。謝少爺仗勢欺人也不帶這樣的。
雖然她跟他的關係今非昔比,但畢竟也還沒成婚,總還不至於讓他供應她銀錢。
她跟謝少爺商議了半日,他也還是滿面不快,說她何必為這麼點小錢累著。她覺得他未免把她想得過於嬌氣了,左右她每日都要練畫的,動動筆怎就累著了。
磨了半日,謝少爺總算是鬆了口,不過出價格外高,胭脂盒之類的小物件圖樣一張二十兩,用做銅版刻印的宣傳單子底稿更是開到了二百兩的天價,不給壓價的餘地,並且表示自己可以做這個主。
她沉默半晌,問馥春齋的東家是不是其實是他的仇家。謝少爺不以為意:“你肯為這店作畫,是這店的福分。你隨便畫畫就成,不必勞神。小姑娘家,吃喝玩樂、攀比打扮才是正經。”
她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她真真切切體會到了被人嬌縱寵溺的感覺。
謝少爺後來興致也頗好,還幫她選了幾樣面脂。她發現,謝少爺除卻分不清胭脂跟口脂的顏色以外,揀選旁的妝品竟是眼光極好。據他自己說,他這是生來品味好、格調高。
她不予置評。
不過後來她臨走時,提起要去給沈安掃墓的事,謝少爺那臉就立等拉得驢臉一樣長,臨別對她說的那句“回見”也硬邦邦的。她覺得如果不是鬼不能被打斷腿,謝少爺一定把沈安加入斷腿花名冊裡,然後想出一百種法子敲折沈安的腿。
畫了幾張胭脂盒的草圖,她又著人去預備明日掃墓要用到的香楮、供品之類。
此前沈安週年祭時,她還在揚州,沒能趕上。回京之後,她才去拜祭。母親前日說,先前週年祭時沒能好生辦,如今將交中秋了,雖不是清明。中元之類的節,但也可藉著去上香祭掃。
翌日,陸聽溪隨葉氏與陸修業出城,去往沈安的墳塋。
燃了冥錢等物,葉氏對身側的女兒道:“所謂‘人情翻覆似波瀾’,世人多‘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人貴重情尚義,不能忘恩。雖則是你施恩在前,沈安感恩相報,但沒有什麼比性命更緊要,陸家對他八年的收留與栽培,實則都抵不過他一條性命貴重。人死如燈滅,人死了,什麼都沒了,收留與栽培又有何用。”
“沈安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這筆賬。但他依舊捨身相救,這是他本性恪純、仗義行仁,我們永生不能忘的。浮生一世,人心涼薄,這等至情至性之人,委實不多。等三週年時,咱們再給他風光大辦一場。”葉氏握住女兒的手道。
她這女兒可是她的命根子,沈安救了她女兒,她覺著如何報償都不為過。只是可惜沈安已死,尋親之事也沒個著落,只能在祭掃與喪儀上多盡些心。
陸聽溪點頭。一般風俗是前三年例行祭拜,到了三週年時大辦。
“沈安名義上雖只是你哥哥的伴讀,但我與你父親都是將他當半個義子看的,”葉氏嘆道,“盼他早日投生個好人家,不復此生飄零之憾。”
陸聽溪轉頭看向沈安的墓碑。
她想起了謝少爺在馥春齋裡說的一句酸話。
謝少爺當時聽說她轉日要去給沈安祭掃,問她若是沈安活過來,重新站在她面前,她是不是就要琵琶別抱了。
她反手就是一個爆慄敲到謝少爺腦門上。
她翻他一眼:“你的教書先生若是知道你這麼用詞兒,非氣得把你腦袋給你按到肚裡不可!話說回來,他雖在陸家待了八年,但我又不喜歡他。我若對他有意,先前又怎會聽憑我爹孃給我尋摸婚事?直接一哭二鬧三上吊求著我爹孃為我們主婚不就是了?橫豎我爹孃拿我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