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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聽溪覺著今日的謝思言怪怪的,索性告辭,回身欲出時,聽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以為我人在良鄉時,是如何想的?”
“我說了我覺得你對我極好,在通州時,你又救過我的命,還幫我與祖父見面,”陸聽溪但覺他的問話一句更比一句奇怪,轉身望去,“你若真出了事,我如何能安心?我自來不是那等忘恩背義之人。我啟程來漷縣之前,還給你寫了封信,讓你記得天寒加衣。你平素總叮囑我,我最講情義了,我覺得我也當提醒你……”
“情義?”謝思言氣極反笑,“那我們拜把子吧,你看如何?”
“當真?可我若做了你妹妹,就沒法照應你了,我回頭到了年紀嫁了人……”
“我對你的好與恩都不必你償還,”謝思言衝口而出,“更不必你拿自己償還。”
他的聲音冷下來,須臾,又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發現我騙了你,生氣是為何?”
“自是因為被誆了生氣。有一回我三姐瞞著我把我的硯臺送人了,我氣得十來天都沒理她。你騙我自是同理。”
謝思言手裡的褡褳帶子被他攥成了一團。
“你近來都不要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去找你,我近來忙得很。”
他冷冷淡淡說罷,命人送陸聽溪出去。
陸聽溪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扯謊在前,她都還沒說什麼,他竟然先自生起氣來。
不找就不找。
她一句話也沒說,回身離去。
陸聽溪出去不多時,謝思言突然揚臂甩袖,一下子掃落了滿桌的器物,叮叮咣咣,白玉麒麟望日筆山、象牙蹲螭鎮紙、黃楊根雕擱臂,一併摔得七零八落,另有他適才打整好的褡褳,也歪斜在地。
他一雙銳目死死盯著窗外已開始落葉的高槐,彷彿能透過這株樹望見某個仇敵的面孔。
他的耳畔又迴盪起了那個聲音,那個死人的聲音。
“她本心良善又素性仗義。不論是當年收留我還是後來為你作證,於她而言都不過是隨手善舉。她當初為你作證時,可跟你並不熟稔,那日若換作旁人,她照樣會挺身而出。她求的是一個公理,求的是一個心安,並非專衝著你去的。這一點,你自家心裡也應當有數。”
“但就是這樣一個她,卻從來害怕虧欠人情。她若得了誰的恩惠,總是要想方設法還回去的。若是恩惠太大而又無法償還,她就會耿耿於懷。她的性子其實格外耿直率真,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對她不好,她就厭惡誰,就這樣簡單。”
“她既是個不會輕忘恩情的人,那我自然有法子讓她永生記得我。她將來可能會忘記我的容貌,忘記我的聲音,甚至忘記自己當初是如何與我結識的,但她永遠不會忘記有個叫沈安的人,曾施恩於她。”
“我既不能得到她,那就要讓她至死都記得我。”
“你的命比我好得多,對於她,你是志在必得的。你當然可以用無盡的好來感動她,甚至挾恩求報,憑著她的性子,必會從了你。但你記住,感動終究不是愛,她不過是拿自己報償你。即便她嫁了你,也不會真正與你貼心。若她有朝一日得遇真正愛慕之人,她後悔了,你又待如何?”
“依附於感動的所謂兩情繾綣從來都是笑話。她而今不開竅,等開竅了,發現自己當初因著感動嫁了你,就會知道自己多傻。世子這等傲到骨子裡的,屆時面對這等局面,應會是一場好戲。可惜啊,我看不到了。”
……
沈安的聲音輕如雲煙,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眼前似乎浮現出沈安譏誚的笑,笑他痴心妄想。
謝思言腦海中又湧現出他去年歸來後與陸聽溪的諸般相處。他頭一次對她情不自禁,她可是甩了他一個耳光。但在通州救下她後,他開始對她百般示好,她逐漸對他的親暱逆來順受。再之後,大約就是她被他感動了,覺得橫豎要嫁人,跟他定下也可。
他以為她對他生了情方有的關心,原來不過是投桃報李而已。她覺得她欠他良多,該還。他其實原本瞧見她氣惱,心裡是暗喜的,人總會對於更加在意的人的不坦誠倍加憤怒,卻沒想到她說她生他的氣跟生她三姐的氣是同理。
他對她的好與恩雖不求回報,但在感情上,他卻是希望得到回報的。
已經一年多了,仍是這樣。
他從未如眼下這般挫敗過。
謝思言一拳砸在書桌上,轟的一聲巨響,萬鈞重擊之下,桌面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