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爵,只一手護在爵前,長袖掩蓋之下,不見唇齒。再看她的坐姿,也是跽坐得很端正。聽說南方蠻人的坐具與中土很是不同,當他們坐在坐席上的時候,姿態笑料百出。
夏夫人心裡評估著,對女杼等人的評價又高了一些。她本是不喜歡女杼的,打仗的時候,死人的事情不是常有的嗎?且祁叔是統帥,士卒捨生護衛統帥是職責!擅自逃跑才是要先砍掉雙足再砍掉腦袋的!祁叔對陣亡士卒的遺屬向來照顧,本是個與自己的少主子意見相左、想回南蠻的卒子,祁叔將他留下,給他立功的機,在他死後還為他爭取到了榮譽,聽說他的母親找過來,又為他爭取到了田宅。
世間有幾人能夠做到這樣?
丈夫將寬厚仁義做到了極致,對方還登鼻子上臉了?還給丈夫臉色看!還因此招來他人對丈夫的羞辱?!
要不是丈夫真的很重視這一家人,夏夫人早帶人過去將人打個稀巴爛了!
等到見了面,發現對方不像是不講理的人,還跟著過來了,丈夫的面子算是挽回了一些,夏夫人心情好了一些。等聽隨從講了今日之事,她對衛希夷的感觀是最好的,也知道女杼是接連喪子,或許因此而情緒激動。雖然這不是為難人的理由,勉強也算解釋得過去了。
而且丈夫好像真的很重視這家人!小姑娘真的教訓了虞公涅那個小混球!
才有了夏夫人如今的態度。
借女杼並不是很有胃口的機會,夏夫人道:“您只管用膳,不用擔心宮裡的事情。”繼而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表示申王就算有什麼打算,也要顧忌一二。
接著又問衛希夷一路是怎麼來的。
衛希夷今天剛到龍首城,就遇到了一大堆的事兒,鬧到現在,熱食剛塞進嘴裡,詳細的經歷自然是無從說起的。這是一個女杼也很關心的話題,也關切地看向女兒:“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衛希夷墊了半張餅,喝了口湯,擦擦嘴巴,從與女杼失散講起,一口氣講到揀了雞崽三人組。說得開心,不小心說了一句:“沒想到雞崽他們……”女杼眉頭一皺:“雞崽是誰?現在在哪裡了?”她才發現說漏了嘴,掩蓋地低咳一聲:“就是那個公子先嘛……剛到王城的時候他好瘦,還病病歪歪的,好像家裡養的小雞崽病了的樣子。”
女杼正要罵她,夏夫人先笑了起來:“哎喲喲,公子先要是知道你這麼說他,該生氣了。”
衛希夷一呆:“咦?好像說過?他也沒有生氣呀。”
夏夫人笑得更厲害了:“那就更了不得了,然後呢?他把你帶過來的?”
“呃,一起來的……”衛希夷摸摸鼻子,沒講老弱病殘三人組當時有多麼慘,就說湊了一路。接著說到了塗伯那裡,申王求娶姜先母親的事情,她有點試探地看向夏夫人。
夏夫人大方地道:“這事兒我知道,他不想他母親嫁與王我也明白,只不過她母親不嫁王也要嫁別人。哎,不說這煩心的了,然後呢?你們就來了?”
“嗯,途中遇到太叔,就來了。”
夏夫人還要說什麼,外面又有動靜響起。此時天已經暗了下去,卻有火把陸續點起來,夏夫人問道:“怎麼了?”
侍女不及出去問,便有執事滿頭大汗地來報:“夫人,虞公命人備車,往王宮裡去啦。”
夏夫人恨恨地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他就是頭會咬群的驢,就會搗亂!”全不顧將自己也罵進去,眯一眯眼睛,“備車!我也去!他敢在這個時候添亂,我才不管他是誰的遺孤,必要他好看的!”
罵完了,顏色一轉,又是溫婉賢良的模樣了,“真對不住,你們才來,就讓你們遇上這麼糟心的事兒。唉,夫君自幼喪母,老王宮裡傳說,誰都不知道他的母親是誰,要被扔掉的時候,是大伯憐他,將他撿了來撫養長大的,長兄如父。大伯去得早,留下這麼個……祖宗,夫君拿他放在心尖子上的寵著、順著,他偏要鬧,就怕別人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能克著我夫君似的……哼!不說啦,我得跟著去看看。”
女杼道:“夫人自去忙。”
夏夫人道:“先前我不知道小妹妹找到了,給小妹妹準備的衣裳就那麼兩件兒,先穿著啊。”一個漂亮、潑辣、向著她丈夫、還能罵虞公涅的小妹妹,那必須是盟友!
衛希夷懂事地點點頭:“兩件就夠啦。您這就去了?那個……”
夏夫人鼓勵地道:“你說。”
衛希夷這一路,將上邦公子君臣三人指揮自若,底氣也足了起來:“那個壞人,會很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