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希夷心不在焉地胡亂點頭,太叔玉有些奇怪,擔心她到了申王面前也依舊如此,那便不好看了。兩日冬狩,衛希夷表現十分出色,萬不可在這最後的當口不圓滿。
手上緊了一緊,太叔玉道:“你不想見車正的妹妹嗎?”
衛希夷手上微僵,抬頭給了太叔玉一個笑容:“你辦事,什麼時候辦不好啦?我才不用擔心追問呢。”
被誇獎了,太叔玉也很高興:“我與車正講,今晚請他妹妹也來,他若是答應了,這事兒便成了。好不好?”
“嗯!”衛希夷心頭突然劃過一個辦法。白虎可以給申王,太叔的傷也不是非白虎不可,申王的權勢又更大,說不定他的圍場裡還養著別的老虎呢!換一頭來就是了!拿黃的換白的,申王還佔便宜了呢。
太叔玉微低下頭,與衛希夷耳語幾句。衛希夷臉上顏色變了又變,抬起沒有被握的那一隻手,拍拍太叔玉的手臂:“我都知道啦,說過了,有我在你就不用擔心的。”老氣橫秋的語氣,將錯全怪到申王身上的內心。
風昊耳朵上下動了幾動,冷笑一聲:“他想得倒美!你也是,告訴他不行不就得了?非要這麼迂迴!為君王靠的是斯文俊秀嗎?靠的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裝好脾氣迷惑人,要緊的事情斬釘截鐵寸步不讓。”
太叔玉當然知道這條準則,此時好脾氣地由風昊說他,衛希夷動動唇角,也忍住了。
一行人沉默地往矮山上去,走在後面的兩位護衛首領互相使著焦急的眼色,想不出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向太叔玉傳達“小妹妹不開心是因為她想拿白虎給你治腿但是現在只能給王”這個訊息。這條資訊真是太複雜了!
在兩人焦急的內心活動中,一行人到了矮山頂上。此時申王內心喜悅已極,出行而得祥瑞之兆,對於徵戎慘勝、夏秋暴雨、寒冬暴雪的申王而言,別有一番意義。心裡的小人已經搓手搓得掌心能生出火來,申王面上卻淡定極了,不但淡定,還假裝從容地將白虎忘到腦後,反而與陳侯、夏伯等人聊起圍獵的事情來了。又指點姜先:“這些人的方法,都不如方才那個孩子的好。那個孩子實在是聰明得緊呀!可要請偃師好好給你講講才行。”
姜先還沉浸在“臥槽!你剛娶完我娘要當我後爹,現在又想當長辮子後爹,你咋不上天呢?”的情緒裡拔不出來。虧得他長得也矮,申王低頭只看到他一個毛茸茸的帽頂,沒看到他臉。
偃槐俯下身,不客氣地在袖子底下掐了他一把:“公子,要留意了!庶人圍獵,只為衣食,諸侯方伯卻是為了維持尚武,練兵角力。以知不足,以演用兵之法。圍三缺一,妙不可言。”
戲要唱下去必有要搭腔的,姜先於用兵上見識不深,夏伯倒能問出一個關鍵的問題來:“為何不四面合圍?”
偃槐道:“四面合圍,便只好作困獸之鬥,結果難料。”
夏伯頓時明白了:“圍三缺一,便能知道它要走往何處,這便是知道了它接下來要做什麼。”
幾人討論著,太叔玉也將人領了上來,連著倒黴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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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猶自掙扎,不時低聲咆哮,間或呲牙恐嚇。笑容再也沒辦法從申王的臉上被掩蓋,饒有興趣地繞著白虎圍觀了一陣兒,申王下令取木籠來,將白虎囚入其中,以粗大的鎖鏈鎖緊牢籠,招呼著夏伯等人圍觀。
一面看,一面對衛希夷招手:“來來來,告訴我,圍捕它的辦法是你自己想的嗎?”已經對此有了判斷,申王依舊要跟衛希夷確認一下,否則判斷出錯,雖然宮裡再養個婦人也不算什麼,卻又未免顯得失察了。
衛希夷點頭:“是呀。”
“喲,真的嗎?”申王有心做她的慈父,開始以慈祥長輩的口吻來逗她。
衛希夷心裡可不痛快了,還要假裝樂意將白虎獻給他,別提多糟心了。聽他這般問,便說:“幹嘛騙你?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哼唧!我才沒有捨不得,我才沒有不高興!
申王朗聲大笑,笑聲將白虎激怒了,在籠子裡兇猛地用爪子敲地,對申王露出了滿口的利齒,附贈一聲長嘯。
雲從龍,風從虎,嘯聲一起,風都大了幾倍似的,眾人覺得腳下一陣飄。申王夷然不懼,還伸手敲了敲籠子的粗木,飄然轉身。衛希夷歪頭看了他一眼,站著沒動,忽然覺得白虎有點可憐了。酸溜溜地想,本來它為自己所擒,是物盡其用,現在只是為了一個名目,就要被關一輩子,對於一頭老虎來說,也許還不如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