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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沒有力氣,酒葫蘆翻倒了,翻在地上,輕輕一響。
響聲驚動了身邊的人。奉書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聲歡快的叫喊。
“你終於醒了!蚊子,你,你嚇死我們啦!你渴不渴?等一下,忽蘭去打水了……”
塔古娜把她半扶起來,一連串地問:“你感覺還好?怎麼突然暈了那麼久?”
奉書自然知道為什麼。身體裡的病根不是不能隱瞞。情緒不波動的時候,她還能勉強維持一個健康的面目。可自從杜滸出現的那一刻起,心裡面就掀起了狂風大浪,一次次的衝擊著那道冷靜築成的堤壩,讓她越來越難以控制。
而彷彿就在片刻之前,他說要送她回越南……那句話是一柄尖刀,把她心裡刺出血來。
儘管那是她自己先提出來的。他只不過是順著她的意思,做了個承諾而已。他見她終身有托,是不是如釋重負?是不是巴不得早點讓她嫁到他們趙家去?
奉書還覺得腦袋輕飄飄的,小聲問:“我沒事,大概是累的……我暈了多久?”
“哼,快一天啦。昨天晚上……”
塔古娜還要說什麼,奉書卻臉紅了,囁嚅著說:“那個,我……我想解手……”
塔古娜哈哈大笑,把她扶起來,慢慢走到帳子外面。眼下大約是午後時分,雖是深秋,但熾烈的陽光熱度不減,將那個小小的海子照得波光瀲灩。四周曠野茫茫,沒有人家,沒有牛羊,帶來一種奇特的安全感。那幾匹馬在悠閒地飲水、吃草。
塔古娜把她扶到海子邊緣的小樹林裡,完了事。出來時,只見幾個男人都在忙。忽蘭在燒水,趙孟清在劈柴,阿金則用匕首和棍棒改裝了一支矛,正在研究如何從海子裡捕魚。
聽到奉書和塔古娜的聲音,幾人紛紛朝她們看過來。不知怎的,奉書覺得他們都在看自己。而且,眼神都有點奇怪。趙孟清立刻收回了目光,和阿金對望一眼,繼續低頭收拾柴火。
奉書不解。難道是因為自己昏迷得太久了,做了大家的累贅?
只有忽蘭微笑著和她們打招呼,拎了一罐熱水,放到帳子裡去,然後和塔古娜擁抱了好一陣,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塔古娜親了他嘴唇,然後嬉笑著躲開。
縱然奉書在草原上看慣了蒙古青年男女的這種親熱,此時沒羞沒臊的是自己的朋友夥伴,那感覺還是有些尷尬,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她低聲問:“我師父呢?”五個人,只少了他一個。
塔古娜看著她,也有點神秘莫測的神情,微笑道:“咱們沒口糧了,他自告奮勇去外面打獵,還沒回來。”一推她後背,“快回去喝水罷!昨天哭喊了那麼久,嗓子都啞了吧?”
奉書扶著她的肩膀,慢慢回到溫暖的帳子裡,隨口道:“沒有……”突然一下子寒毛直豎,警惕起來,“你說我昨天哭了?喊什麼了?”
塔古娜眼睛裡也出現了其他人的那種奇特神情,遞給她一碗溫水,讓她喝,“你……你不記得?”
奉書心中漸漸升起一個極大的陰影,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塔古娜似是不信,“不記得你哭過、喊過?”
“我什麼時候哭喊過?”不是一直在和師父小聲說話嗎?後來不是乾脆就暈過去了嗎?
“真的?你不記得說過這句話……”塔古娜嘻嘻一笑,學著她的口音,“別離開我……”
嘩的一聲,一碗水都被奉書灑在了地上,嗆得難受,沒命地咳嗽起來。
塔古娜連忙拍她後背,“慌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話……”
“不可能!我、我這話……是對誰說的,周圍有誰……”
“你怎麼連這都不記得,唉……”塔古娜眨眨眼,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當然是對你的漢人師父說的。”
奉書眼前一黑,五雷轟頂,只想:我完了!我完了!
塔古娜耐心地替她回憶,“當時我在你旁邊休息,只聽你們在小聲說話,突然不知怎的,你就開始神志不清,抓著他的手,翻來覆去的只那麼一句話,別離開我……我猛一聽,嚇一跳,只以為你認錯人了……”
可不是!奉書好像抓住救命稻草,連忙承認:“也許我認錯了,其實我是……”
塔古娜卻是洞悉一切的瞭然,看著她,眼中笑意盈盈,照著她的口氣,又學了一句。
“別離開我……求求你,別討厭我……我聽你的話,我再不做傻事了,師父……別不管我……別離開我……”
奉書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