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跟你又有淵源,待你又是真心……”
他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波瀾,好像只是在談論今晚的天氣。
奉書覺得那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病痛又開始蠢蠢欲動。他的心果然是石頭做的。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難過,不知道什麼叫傷心!要是自己真的跟隨趙孟清嫁到越南去,他會不會有,哪怕,一點點不捨?
狠心掐自己,狠心開口:“沒錯。沒有他,我早死在李恆的箭下了,正當以身相報。”
杜滸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些揣摩,似乎是不相信她如此乾脆利落地送出自己終身。但不相信又怎樣?她說得斬釘截鐵。
還是試探著問了第二次:“你……真這麼想?”
奉書毫不猶豫地說:“是又怎樣?看不得我們好了?”
杜滸牙齒咬著嘴唇,慢慢說:“我……我是不是沒資格過問?”
奉書居然在他聲音中捕捉了些傷痛的痕跡。她心裡頭又痛又快,好像在用刀子割自己的手。
還是竭力維持平淡的表情,冷冷道:“你怎麼沒資格?我已是沒爹的孩子,你是我師父,什麼事管不得?便是要我的命,徒兒也會乖乖的給你磨刀。便是街上隨便拉一個人讓我嫁,徒兒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杜滸怒道:“你……”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而道:“只是你們年紀都太小,有些事情不能當做過家家!刺殺忽必烈,能當兒戲?你們一路上多少次差點暴露了!越南蠻荒之地,他們哪知道蒙古這邊偵查警衛的厲害!再說,就算刺死了忽必烈,又能怎樣?蒙古人以前弒父弒兄的事情多了,大汗死了一個又一個,到現在,國家不還好好的?越南那邊的皇帝高官自然會竭力鼓動你們來,他們又不擔風險!以後這種事,再也不許做!”
他居然又開始教訓她了,連帶著教訓了趙孟清。奉書心口一陣陣的翻騰,用力呼吸著,聲音嘶啞:“我們要做什麼,風險我們自己擔著!反正試也試過了,問心無愧!再說,現在不是也平安脫險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
他還是一點沒變。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嫌她蠢,嫌她衝動,嫌她不懂事,那為什麼又要跟她講道理,自己找不痛快?
“好,聽你的,不做蠢事了。我們立刻回越南,說好了,回去就成親,再也不來中原,行不行?到時我出嫁從夫,師父便也無從過問了……”
杜滸立刻道:“不行。”
奉書呼吸停滯了一刻。你還要想什麼法子整治我?
杜滸深深呼吸幾口,話語居然也開始吃力起來,似乎是陪著小心,慢慢說:“就算你真的那麼想去越南……你傷得不輕,得等養好了,再動身……到時,我送你去,這一路不太好走……”
奉書咬牙道:“好,好,就這麼說定了!”忽然喉頭一甜,湧出一小口血,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記得杜滸大叫她的名字。
第215章 0142
·一片歸心似亂雲,逢人時漏話三分·
奉書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她跌進深不見底的縫隙,往下掉,往下掉,一直跌不到頭。她大喊,聽到的只是悠長的回聲。她拼命向旁邊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固定的東西,想要停下來。可四周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大大小小的物件圍繞在她身邊,跟她一起下落:小耗子的手環、李恆的扳指、蠍子的瓷瓶、張弘範的那罐藥、母親的佛珠、父親的衣帶、自己小時候穿過的小衣小鞋,縫出的紅荷包,系過的紅頭繩……
瀕臨死亡的感覺時而真實,時而遙遠。她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不想死。她才不到十八歲,亂石堆中頑強開出來的一朵鮮花。風吹霜打,日曬雨淋,都沒能讓她的顏色褪去一點點。然而若是意志力沒有了,要讓她凋謝下去,也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她終於還是從深淵中爬了出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知覺,控制著每一個感官,捕捉著每一絲遊離的意識。
突然,桎梏被打破了,她猛地睜開眼,眼前亮晶晶的一片光明,華麗麗的彷彿忽必烈寢宮門口的水晶簾子。然後,重影漸漸淡了去,那光亮逐漸減弱成跳躍的一小團。那是一小團火焰,暖烘烘燃在帳子中央。
她感到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羊皮上,頸下墊著衣物包成的枕頭,正是自己習慣的高矮。鼻尖竟有一股溫馨熟悉的味道。身上被蓋了一件大大的皮袍子,從頭到腳裹了起來,只露一張臉、一隻手在外面。那隻手往外略略一探,摸到一個涼涼硬硬的東西。
是一個酒葫蘆,是杜滸一直隨身帶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