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說道:“大人且寬坐,老朽交代一聲,再來陪大人述話。”
九叔公說罷便轉身巍巍顫顫出去,丁一卻就聽老人在草舍外吐了一口痰,然後沒好氣地說道:“阿七滾回家去!你兩個弟弟要不是你五嫂給他們裝了飯,等你回來?早他娘餓死了!娶媳婦、娶媳婦,我看你是被女人迷了魂!”
在丁一面前尚敢鳴不平的阿七,倒是不敢駁這老人的話,朝廷法治基本就到縣這一級了,這年頭宗族的力量大得很,或是平頭百姓,族裡老人在祠堂議了某人有罪,真是亂棍打死隨便刨個坑埋了,也就那樣了;至於如果有私情,浸豬籠弄死人,更是常事,還大張旗鼓地弄,整條村人跟過節一樣。所以就算阿七遇著秀才還敢說理,遇著這族老敢連頭也不敢抬。
“阿花、阿妮,你們也先回去照看你們父親吧,這小舍陪老頭子說幾句話,一會我送他去你家就是。”兩姐妹雖然有點不願意,但是老人的積威之下,卻也不敢分辯什麼,老老實實留下丁一回家去了。
“大人,放過這條村吧!”老人在叫走了兩姐妹和阿七之後,重新進入草舍裡,便跪倒在地,向丁一拜了下去。還好他年紀實在足夠大,丁一還能在他動作的時候就閃到邊上,在老人拜下時。丁一已從他身後強行把他攙起來按坐下去。
無奈地從鼻子裡撥出氣來,丁一望著眼前的老人,問他道:“老丈知道學生?以前見過學生?”
老人搖了搖頭苦笑道:“大人,您就是官啊,你一舉一動,都是身居高位的作派,老朽年輕時,也曾給黃堂做過幾任幕僚,老眼縱是昏花,這官氣還是望得分明的。微服私訪的大官。被下面小吏欺辱,那是戲臺上演的摺子,除非窮鄉僻野的下縣,真是一點世面也沒見過,不然世上那有這麼蠢的官吏和幕僚?”
丁一的的確確已習慣於高官的身份。哪怕他自己毫無查覺。
“大人聽著狗吠,不驚。因您知道。總會有人把狗牽住,這等事不勞您操心;您來到這裡,小老兒行出去,您靜靜地站著,因習慣總有人給您打前站,習慣於等別人先來給您見禮……總之。你看著就是做大官的架勢,恐怕,還是管轄刑名的提刑司……”九叔公邊說邊搖頭,他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或者是因為不知道這條村為什麼會沾上這位年輕的高官,依這架勢來看,怕是不比知府大人的品級低啊。
至於說他猜著丁一怕是提刑司的,是因為那狗不叫了,自從丁一牽著馬風輕雲淡走過來,那狗就跟被閹了一樣。就算村東頭的趙屠戶也嚇不著的好狗啊,這得多大的殺氣?老人看著丁一的年紀,又不象上陣殺敵的武將,所以就猜他恐怕是提刑司的高官。
“老丈不必太在意,學生真的只是送她們兩姐妹回來罷了,怎麼會想到官非和徵丁呢?您老怎麼就要不說我是好色登徒子呢?”丁一笑著從懷裡摸出原來準備送給少年哨衛的糕點,遞給老人家,對他道,“她們懇我陪著過來,我看天黑了,又有那位阿七先前在城裡堵住她們,說什麼要把她們賣去秦淮,故之才到貴地,老丈不用多心。”
聽著丁一的話,老人想了一會,感覺丁一這氣派,真是有什麼圖謀的話,的確也犯不著來騙自己這麼一個老頭子,心頭一鬆卻也便會打趣了:“丁大人若真的看得上那兩姐妹,老朽做主,明早就送您府上去,便是做妾也是她們祖墳冒青煙了!”
九叔公從門口取下一枝火把湊到油燈上點燃了,便領著丁一往阿花與阿妮的家中行去,老人的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腿腳已很不靈活,若不是丁一扶著,恐怕這不到一百步的路,能慢慢挪動走上半個時辰。
還沒去到阿花她們家,就聞著燒飯的香氣冒了出來,或者說是禾草燃燒的味道喚醒了丁一的腸胃,真的聞著這氣味便覺得愈餓了。阿花的家裡自然是不富裕的,連個院子都沒有,就是用黃土壘起來的四面牆,上面蓋些稻草當屋頂。
外面一進是燒火的灶臺,一塊木板擱在石頭上大約是充當了飯桌的功能,裡面那間想來就是臥室了,剛站在門口,就聽著裡面傳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老人家把阿花喚了出來,他得了丁一的叮囑,沒有提及丁某人是當官的,卻只是對她道:“一人做飯,一人去阿七那裡,叫他把字據取了,中人也領過來!”
阿花應了一聲,連忙跑了出去,九叔公又指使著阿妮:“沒個眼色?不知道借兩張凳子過來坐?去邊上四嬸家裡,教伊把茶具茶几借你用吧。”丁一本來是說不用這麼麻煩,甚至他還想著,把這銀子給老人家,自己就先回去了。
頭先行過書院門口時,他有跟門口的哨衛交代過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