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的河燈,也是要好好準備的。”
“你們兩個,住嘴。”前方,紀長淵忽然突兀地回頭,毫無預兆地呵斥了一句。
剛剛恢復能夠說話的他,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即使面對這兩位救他脫險、將要同行的人,言辭間依舊冷冷,毫不客氣。
靜默中,他們走過了河上浮橋,那裡立著一塊石碑,上面題寫著一些文字,沈竹晞看了一眼,不禁詫異:“這是謝拾山寫的?沒想到啊,那位三無閣主,居然還到過這裡。”
他喃喃地開始念:
“一羨蜉蝣,朝生暮死;
二羨凡侶,攜手一生;
三羨草木,無情無苦;
四羨飛鳥,歸去自如。”
零星的人在河水邊對月祈禱,天空中是光華燦爛的一輪滿月,滿河都是晶瑩的河燈,水面在燈光交輝中如同銀河飛流。沈竹晞聽到空中有哀歌、輓歌、鎮魂歌,是涉山滿城的人在祭奠他們逝去的恩人。
歌聲蒼涼如水,然而河邊卻有三兩孩童玩水的嬉笑聲不時響起,生與死刺目得比肩列在洛水的這一側,太過於刺目刺心,以至於沈竹晞在一瞬間幾乎無法直視,微閉上眼。
他忽然聽到紀長淵的聲音,十分沙啞,如同風沙在河水中篩過:“有四羨,便有四恨。”
“蜉蝣一恨,命如朝露;
凡侶二恨,青絲白髮;
草木三恨,逐風易折;
飛鳥四恨,奔波勞苦。”
沈竹晞默然無語,不知他在悵然吟誦之際,是否心頭曾一閃而過,如今端坐在凝碧樓裡的藕色女子。三人飛掠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河流的下游。那裡已經是郊外,人跡稀少,此時卻是一片晶瑩璀璨。
沒有水壩,順流而下的河燈卻都停聚在此處,雲集如繁星。他們轉過河灣,忽然有一種奇異的聲音,如同萬人集合,波濤一樣一拍一拍地緩緩而出,每一下都落在他們心裡。
沈竹晞覺察到陸棲淮的脊背陡然繃緊了,他想起對方先前所說的一個“追”字,難道說,他們追擊的東西就在前方?
紀長淵抱劍前行,長髮在風中抖如一面旗幟,彷彿腦中的弦也在此刻繃緊到了極致。陸沈二人不明所以地尾隨他前行,看他停留在那裡,毫無症兆地抱劍揮出!
石屑紛飛中,居然真的有一個白袍人影升騰而起,站在浮動的蓮花燈上,冷冷地看過來。人影的嘴唇不住翕動,彷彿在唸著某種陰毒的咒語。
“這好像是一個守衛者,我想,它守衛的,應該就是那種讓屍體消失不見的東西。”陸棲淮微微蹙眉,橫劍當胸,不知道為何對方唸了許久的咒語,依然毫無波動。
不妙,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殺招似的。
在場的三人中,朝微和紀長淵都習的是純粹的武學,而他自己也不過只懂一些粗淺的法術,這個深夜黑暗邊的神秘影子,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守護者,還是某種不屬於人間的存在?
陸棲淮忽然眉頭一跳,他聞到了奇異的淡淡血腥味!他抓住沈竹晞的手,回頭凝視夜空,漆黑一片,似乎什麼也沒有。然而,他卻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迫近。這種直覺,曾在無數次生死一線間救了他的命。
空氣中腥味陡然變濃,讓人無法呼吸!
想也不想的,陸棲淮合掌將沈竹晞用力往外一拋,一抬手,祝東風從身後橫空而起,封住前方,他足下點地,盡力向後方躍開。
這一封一退間,宛如霹靂閃電,幾乎已經是他作為一個人能達到速度的最巔峰。
然而,因為事先將沈竹晞推出去,他仍舊是慢了一步,退到一半的時候,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抓破了他肩上的面板,鮮血泉湧,那種濃厚的血腥味在身側不停地縈繞,幾近窒息。
沈竹晞皺著眉,驚叫著躍上來,以極快的手法封住他血脈,卻被陸棲淮抬手攔住,扔了只小玉瓶給他:“快,倒出十三滴抹在我傷口上,快!”他的語氣急促又低沉。
沈竹晞立刻依言行事,然而,身側的腥風又是一動,那個黑暗中的存在再度撲上來!他不得不抬刀阻擋,紀長淵也從一旁拔刀飛掠而至,然而這樣一來,畢竟是耽擱了——死灰色,那種傷口處的死灰色,居然已經從陸棲淮肩上的傷口蔓延到了脖頸處。
河上那個白色的身影,眼瞳中已經有了隱約殘酷的笑意。
沈竹晞一咬牙,刀鋒一轉,揮刀削去他傷口周圍的肌肉,而後一股腦地將玉瓶裡的水澆上去。陸棲淮大驚失色,立刻抬手將他攔住,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