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東西仍在,連位置都不曾移動,似乎並沒有人進來過。
或者,那天只是辛大人的隨口一言,當不得真。
易楚頓時鬆快下來,可瞧著桌上的東西,又無法真正放鬆,得找個機會全都還回去才好。
連續幾天,都沒見辛大人的人影,而市井間卻有訊息流傳開來。
據說揚州大亂,頭一天夜裡揚州知府被抄家入獄,第二天夜裡漕幫三位當家的同時斃命,屍首就掛在揚州城的城牆上,同時不見的還有他們無以計數的家產,說是數百名錦衣衛忙活了好幾天才清理完。
漕幫是萬晉朝最大的幫會組織之一,幫眾足有上萬人,掌管著漕糧的徵收和運輸,幫規及其嚴密,不但有大量身手出眾堪比軍隊的護衛,還有不少謀士為之出謀劃策。其中三個當家的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單是大當家在揚州的住處就有十幾處,除了親信之外,沒人知道他歇在何處。
能將三位當家的同時殺死,可見錦衣衛的能力與勢力。
一時間,錦衣衛名聲更甚!
易楚問父親,“揚州離京都有多遠?”
易郎中想了想,“你娘是常州人,離揚州不算遠,記得當年你外祖父進京足足用了一個多月。你想去揚州?”
易楚笑笑,“就是隨口問問,不知道揚州的訊息多少天才能傳到京都。”
易郎中瞭然,“驛站送信沿路換馬不換人,大致十天八日就能到,那些小道訊息傳過來估計差不多。說起來,什麼時候也該帶你去趟常州,你外祖家也不知還有沒有人?”
易楚的外祖姓衛,是進京趕考的秀才,原本滿腹詩書,運道卻不好,頭一年開考前日收到家書說父親病故,他回家奔喪守孝三年。第二次下場,因途中奔波得了風寒,病得幾乎起不來床,勉強下了考場,連卷子都沒答完,自然榜上無名。因爹孃都過世,衛秀才索性不回鄉了,就留在京都待考。第三次倒好,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腫的連筆都握不住。
蹉跎了十年一事無成,衛秀才無顏回常州,就在京都娶了戶寒門女子為妻,生了易楚的娘。
過了十數年,衛秀才生病,不想客死他鄉,但拖著病體帶著妻女多有不便,遂將女兒嫁給易郎中,夫妻兩人自回常州了。
頭先還有書信聯絡,後來衛秀才病死,易楚的娘也離世,漸漸也沒了訊息。
易楚聞言唏噓不已,可也明白,此生也不見得能夠有機會去常州。畢竟,一個多月的行程,太遙遠了。
可辛大人,為何卻在半個月之間打了個來回,還做出那麼驚天動地的事?
易楚想起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疲憊,咬緊了下唇……
第20章 秋燥
這段日子,長生非常得不好過。
不單是長生,錦衣衛特編給辛大人的六十四個私衛不都好過。
連帶著詔獄的犯人,也比往日更難受些。
不好過的源頭就在辛大人身上。
辛大人算是個極好的上司,命令吩咐下去,只要能夠完成,他基本不問過程。對下屬也寬厚,每次抄家得的財物,他們都可以選一樣入私囊,其餘的另行造冊交給內府衙門。
漕幫大當家的宅子裡金銀無數,長生看中了一對紅瑪瑙鑲寶石的手鐲想以後成親用,辛大人說那是惹禍之物,不如金銀好用,讓他換成了金豬。金豬是實心的,掂起來很沉手。
吳峰選了只蕉葉白的端硯,辛大人說魚腦帶青花的更好,算是硯中極品,可遇而不可求。
長生出身寒門,有了好東西不見得能守住,而吳峰是忠勤伯世子,再好的東西拿出來,別人也不敢置喙。
長生最服辛大人這點,考慮事情很周密。
在揚州時,雖然連夜奔波,既勞累又兇險,可辛大人心情很好,聲音裡難得的帶著笑意,偶爾的閒暇,也會與他們調侃幾句。
回京都後,因揚州的差事辦得好,皇上賞賜不少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辛大人一向慷慨,把東西都分了,長生得了兩串香木珠,吳峰得了四匹上用的錦緞。辛大人還說吳峰成親的時候去吳家喝酒。
吳峰是世家貴胄,為人豪爽義氣,一點沒有勳貴子弟的紈絝之氣,與私衛的兄弟處得很融洽。
幾人說好了,他成親那日,定要喝個痛快,不醉不休。
吳峰九月十六成親,娶得是威遠侯的表妹。
好日子只過了兩天,辛大人就像變了個人,無論說話還是行事,都彷彿帶著股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