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誤解易齊,只說:“我沒有看到,說不準。”
辛大人再不開口,又沉默會,才道:“下午你爹開了些草藥給我,我不方便煎藥,你替我換成藥丸。”
“好,”易楚答應,“爹一早出診,醫館辰正開門,你來就是。”
“明日一整天都忙,我夜裡來……”他目光凝在她臉上,神情開始變得柔和,“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過我?”
沒有,她被胡家的事情煩著,根本沒心思想別人。何況,她完全沒有理由想他,她躲都來不及。
只是不等她回答,耳邊又傳來更低更輕的聲音,“我常常想起你……”
易楚徹底呆住。
他說,他常常想起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裡細軟的絨布真真切切地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易楚抖抖索索地點燃油燈,開啟手裡的絨布包。
紫紅色的絨布上,躺著對墨綠的碧玉鐲子。玉的水頭極好,溫潤縝密,凝如羊脂,入手沁涼,若是夏日戴著,感覺定然極舒服。
可,這種東西並非她能肖想的。她也不想要,甚至巴不得與他再無瓜葛。
易楚隱約感覺喉頭被扼住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痛起來,她猛地合上絨布,與先前的荷包放在一處。
只是,夜裡又是睡不安生。
他的話像是咒語般時不時迴盪在她耳邊。
莫名地,又想起他臨走前的那半句話,“你會不會……”
你會不會想起我?
他應該是這樣的意思吧?
你有沒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你有沒有想起我?
我常常想起你……
那樣低,那樣輕,那樣柔的語氣……
易楚覺得自己快被折磨瘋了,一把拉起被子,連頭帶腦把自己緊緊包裹進去,彷彿這樣,就再也聽不到那個聲音。
第二天又是兩隻黑眼圈。
易楚支吾著解釋,“蓋著被子太熱,不蓋又太冷。”
易郎中替她把了把脈,“煩渴燥熱,五心不寧,睡前用點安神之物。”
易楚心虛地答應了。
心神不定了一整天,吃過晚飯,易楚將四物丸、荷包還有那隻絨布包都找出來,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上,抱著被子去敲易齊的房門,“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易齊先是一愣,很快興奮起來,“好,快進來,”接過她的被子鋪好,又跳起來,抱著易楚,興高采烈地說:“好久沒跟姐一起睡了。”
她高昂的情緒帶動著易楚也開心起來。
兩人一起洗了腳,又一起洗了臉。
易齊道:“我琢磨出一種新發髻,姐梳起來肯定好看,”說著打散易楚的頭髮,分成四份,後面的依然綰成髮髻,前面兩綹先辮成辮子,再向後順在髮髻上,辮身用銀簮固定住。最後插兩朵精緻的鵝黃色絹花。
鏡子裡的易楚比往日多了三分豔麗。
易齊非常得意,“好看吧?而且梳起來很簡單,我教你,”又將髮髻散開,細心地教導她。
易楚也很高興,這段日子,她過得無比沉悶,能夠換個新發型,心情就會好一點吧?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二更天才睡。
照例,易楚睡在外側,易齊睡在內側。
放下帳簾的時候,易齊又感嘆一句,“好久沒和姐一起睡了。”
真的是好久了。
以前兩人小的時候,是跟著易郎中都睡在正房。易楚七八歲時,兩人一起搬到東廂房,兩人睡一張床,易楚在外頭易齊在裡頭。
易齊十歲那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吵著要自己睡。易郎中便領著兩人將西廂房收拾出來。
到現在已經三年了。
許是近幾日總是睡不好睏意太濃,又或者是因為易齊在身邊心裡踏實,當耳畔傳來易齊細柔悠長的呼吸聲,易楚也禁不住睏意很快合上了眼。
一覺好睡,直到天光大亮才睜眼。
易齊已經起來了,朝著她笑,“姐,我給你梳頭髮。”
兩人梳了一式一樣的髮髻,易楚清雅,易齊穠豔,並肩站在一處,一個似出水芙蓉,一個像盛開的牡丹,說不出的好看。
易郎中溫和地笑,“來吃飯,給阿楚買的熱豆汁,給阿齊的是甜豆漿。”
兩個女兒齊聲叫,“爹爹真好!”
歡歡喜喜地吃過飯,易楚回到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