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去尋他,是會喊他的名字還是家裡人的名字?”
青衣人心裡極快,易楚剛說完,他便露出恍然之色。
通常去找顧老爹的人會說,“顧大哥開門”,而李掌櫃拍門時卻喊得是“顧大嫂開門”,很顯然他知道顧老爹不在家。
顧老爹要去杭州進貨,身上必定帶著不少銀兩。李掌櫃極有可能見錢眼開殺死顧老爹,將他的屍身藏起,又裝模作樣地去顧家尋人。
青衣人很著意地看了易楚兩眼,說了聲,“原來如此。”
易楚笑笑,“這本就沒什麼,公子只是一時沒想到罷了。”邊說邊將晾好的藥丸用紙包起來,“四物丸是養氣活血的,夏天燥熱,一日吃一粒即可,不可貪多……”
“我知道。”青衣人抓過紙包,扔下一把銅錢揚長而去。
易楚姐妹倆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搖頭——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甚是無禮,三番兩次打斷別人的話。
這種人,只可以遠著他吧。
易楚腹誹著,將檯面上散著的銅錢放到抽屜裡,又在賬本上記了賬,笑盈盈地對易齊道:“不過倒是大方,十粒藥給了十文錢。”
“那也不算什麼,看他的打扮,也就比胡二家強不了多少。不過胡家嬸子手頭緊得很,真正是摳門,看見只蚊子都恨不得從它腿上剔下二兩肉來。”
易楚樂不可支,“看你這張嘴,沒得這麼寒磣別人的。”
易齊也笑,突然神情有片刻凝滯,輕輕地說:“那才算是富貴。”
易楚順著她的視線向外望,正看到一輛四輪馬車緩緩經過,馬是棗紅色高頭大馬,車窗掛著懷素紗的窗簾,車廂四周還綴著素色獅頭繡帶,繡帶中間有個圓形標誌,隱約知道是草篆,卻瞧不清楚寫得是什麼。
毫無疑問,不是宗室就是勳貴。
“是威遠侯府的車。”易齊望著慢慢遠去的馬車,低低嘆了句。
易楚睃她一眼,“你倒看得仔細,連侯府的車都認識了。”
“是胡玫告訴我的。”
胡玫?
她根本斗大的字認識不了一籮筐,還能分辨出草篆?何況,這種達官顯貴的馬車又不象沿街送貨的牛車,哪能輕易見到?
易齊見易楚唇角的笑意,知她不信,解釋道:“胡玫有家遠親在威遠侯府當丫鬟,指給她看過。”
易楚更不相信了,別人家她不清楚,榮盛家就有伺候的小丫鬟,據說整天干不完的活,根本沒工夫出門。
大戶人家規矩大,丫鬟更是輕易不能外出,就是外出也不可能有那個閒心跑來跟遠親談論主家的馬車。
只是,這種無足輕重的事,完全沒有必要爭出個丁卯是非來。
易楚便笑笑,將剩下的四物丸一粒粒裝進瓷瓶,又取過戥子秤草藥。
這馬車還真是威遠侯府的車,裡面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婦。
少婦梳圓髻,簮了支七寶珠釵,鬢邊戴著貓眼石珠花,穿著淺象牙色的素面禙子,打扮得很是素淨,可腕間一隻水頭極好的青玉手鐲卻彰顯著她非同尋常的身份。
少婦似是有些疲憊,微闔著雙眼斜靠在車壁上養神。兩個梳著雙環髻的丫鬟也低眉順目地坐著打盹,唯獨一個四五十歲的嬤嬤唉聲嘆氣地說個不停,“……四月的時候,還看到她抱著孩子到國公府賞花,轉眼就鋃鐺入獄,也不知現在是生是死,說起來也是個命苦的。當初,若不退親……”
少婦仍是閉著眼,突然感覺馬車晃了下,就聽到嬤嬤的驚叫聲,“那不是……”
丫鬟極快地抬起頭,嬤嬤已斂了神色,臉上一片平靜。
少婦卻敏銳地發現嬤嬤垂著身邊的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第8章 雨夜
此時,已近正午,強烈的光線毫無顧忌地照射下來,蒸起一片熱氣。行人紛紛尋了樹底陰涼處躲避,辛大人卻不慌不忙走在大街當中,彷彿根本沒感受到酷熱的難耐,手中拎著小小的藥包。
隔著桑皮紙,藥丸獨有的帶著苦澀的香味絲絲縷縷地溢位來,心底一片清明。
昨晚,他在白塔寺待了整夜不曾闔眼,一早下山往城裡趕,原本還有些煩亂,可走到曉望街,聞到淡淡的藥香,忍不住踏了進去,正看到那女子坐在爐火前。
煙霧嫋嫋,藥香淡淡。
她神情專注又認真,握著玉杵的手不疾不徐地攪拌著,因是低著頭,她的背彎成個美好的弧度,露出頸間一小截白淨的肌膚。
一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