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詳靜謐,讓他紛雜不安的心驟然沉靜下來。
他看著她搓藥丸,手指一擠一捏,掌心一開一合,便是一粒丸藥。
不禁想起上次來拿的那瓶藥。一粒一粒,小小的,只綠豆般大,一瓶怕是有上百粒。藥丸搓得那樣小,許是怕嬰孩不好吞嚥。也不知,費了多少時辰才做完?
這樣細緻的心思,應該也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還很聰明。
將嬰孩藏在裙子底下,又從稱呼上看出不尋常來……看打扮,應該還不曾及笄,年紀這麼小。
他的眼前浮現出易楚帶著溫柔笑意的面容,好看的杏仁眼彎成月牙,腮邊的梨渦時深時淺,唇角總是不經意地翹著。
長相算是漂亮,雖然不如妹妹穠豔,但看起來更順眼。
辛大人啞然失笑,家仇未報,自己竟然有還閒心評論女子的長相。
嘆口氣,加快了步伐。
******
天氣雖熱,可詔獄仍是一如既往地陰風陣陣,陰寒逼人。
沉重的木門,深幽的長廊,隔絕了外面的酷暑,也將犯人的慘叫聲攔擋在屋內。
不大的審訊室架著炭火,炭火上烙鐵燒得正紅,被五花大綁捆在柱子上的是個半大的少年,像是已經受過一輪審訊,早已昏死過去,赤~裸的胸膛上滿是傷痕。血腥味混雜著燙熟的肉味,噁心得令人想吐。
事實上,被捆在角落裡的幾個男子中,已經有人吐了,不但吐,而且尿了。
尿騷味使得氣味更難聞了幾分。
辛大人身著玄色衣衫,神情淡然,“還是不說?”
趙鏡破口大罵,“你這個龜孫子連面不敢露,盡對付無辜之人,有什麼本事,衝老夫來。”
辛大人輕蔑地笑笑,視線投向身下一片尿溼的男子,“這次換他吧。”
男子身子抖的如篩糠般,立時癱軟在地,跪爬著衝趙鏡悽喊,“祖父救我,祖父!”
趙鏡怒斥:“閉嘴,趙家沒你這樣的孬種。”
男子喊得越發淒厲。
辛大人使個眼色,衛士取來條麻袋,當頭將男子罩上,又上來兩人舉著手臂粗的軍杖一五一十地開打。開始尚聞男子哭喊嚎叫之聲,後來漸漸聲弱,直至無聲。
接著又有兩人抬來一塊木板。木板長三尺寬五尺,上面釘著數百隻寸許長的鐵釘。釘頭朝上,發出幽幽黑光。
麻袋被高高地拋向空中,又落在釘板上。麻袋裡傳出慘絕人寰的叫聲,有鮮血順著麻袋孔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木板。
趙鏡悽然地閉上雙目。
錦衣衛的十八酷刑,他沒見過可也聽說過。只要進了詔獄,就沒有囫圇個出去的,全都得扒上幾層皮。抄家那天,他一咬牙,親手殺了年幼的趙五、趙六,正要殺趙七,錦衣衛闖進花廳,護院餘鵬趁亂奪過趙七逃了出去。
錦衣衛辦案向來不失手。
果不其然,不過半個時辰,餘鵬的屍體以及包著趙七的藍布包裹就擺在了趙家花廳。
依著他的罪行,無論招還是不招,都免不了抄家滅門的結局。可眼下,他還有個孫子趙三在外面。
貴人答應過,只要他嘴緊,就能護住趙三,給趙家留條血脈。
所以,他無論如何不能把貴人招供出去。
只是,他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抓進來十幾個兒孫,剩下的只有五個。其餘的,都是眼睜睜地在他面前死去。
這就是辛大人的計謀,不對他用刑,卻讓他親眼看著兒孫受著慘無人道的折磨。
早知道,他絕不會答應貴人行那陰險之事,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只能硬撐著……
沉重的木門再一次被開啟,辛大人面沉如水地走出詔獄。
進去時,尚是豔陽高照,此刻卻是雲暗光陰,不知不覺中已在裡面待了兩天兩夜。
長生猜度著問:“大人,看來只能著落在趙三身上了,也不知章兆那邊有沒有訊息?”
辛大人緩慢地搖了搖頭。
章兆便是奉命找尋趙三下落之人。
趙三在西郊的洛雲書院讀書。
那夜,錦衣衛兵分兩路,辛大人帶一路去趙府,章兆帶另一路去書院。卻不想,撲了個空,趙三在一刻鐘前消失了,消失得悄無聲息。
很顯然,被人鑽了空子。
能夠看破錦衣衛行動的,也只是那麼寥寥幾位。
明知道是誰動了手腳,苦於沒有證據,不但沒法上門討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