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歷熬足了,咱們再想法子託人給你找一個實權的職位。即便是在外頭當個窮縣的縣令,也好過如今這般仰人鼻息。”
常柏素來知道她有見識,行事更是狠辣獨斷,便故意嘆息了一聲道:“你義父對你有活命大恩,在你走投無路之時特特收養了你,還把你當親生女兒一般嬌寵著。可是你卻偷了他的書函,反手就將他賣了個乾乾淨淨,落在那般境地關在慎刑司裡也不知是死是活?”
背對著梳頭的徐玉芝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晃眼間就掩飾了過去,啐了一口嬌笑道:“壞胚子,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是你跟我說只要這場事一過去,就去想摺子把我義父接出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常柏坐在一側卻清楚地看見了妝鏡裡徐玉芝臉上的不自在,心頭立時如墜冰窟。若說先前聽見萬教諭的話時,心裡的那點子疑懷不過是三分,此時卻變成了實打實的七分。他強抑了怒氣柔聲道:“再怎麼說,這件事我辦得不地道,只怕此時的京中流言紛紛啊!”
徐玉芝的手指驀地抓緊了牛骨梳子,幾乎可以清楚地看見她手背上的青筋,好半天才勉強道:“能有什麼流言?徐琨不過是一個老太監,些許恩義過去也就過去了。你此舉不但幫朝廷掃清奸人,還可趁勢與這等內宦切割清楚。要我說,咱們就權當沒這個人,管他在宮裡的死活!”
常柏心裡一陣冰涼,就故意遲疑道:“這樣只怕不好吧……”
徐玉芝站起身子拉著男人的肩膀,滿臉熱切地勸道:“有什麼不好,這世道不好好地為自己謀算,那就是個活生生的傻子。你父親身上已經沒了差事,如今全家上下都指望著你出息。你再不幹一點名堂出來,他日我如何跟你回鄉裡拜見他們?”
常柏望著女人淺絳色薄衫上繡制的紋路,是一點枝蔓纖細的玉芝花,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說到這裡,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想問你,我母親當年將你視若親女總算不薄,父親雖然嚴苛一些當初對你也不算差,你是怎麼說動徐太監將他的職位不明不白地擼掉的?就是為了顯現你彼時的手段不同往日?”
徐玉芝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一時卻沒有想太多,有點煩躁地解釋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哪裡是我說動義父將他的職位擼掉的。是我義父太過看重與我,聽說了我在你家受到的苦楚,不免遷怒與人罷了。此後我不是努力描補了嗎,只是時運不濟,沒幫到姨父討得新官職義父就翻船進了慎行司罷了!”
“太過看重?怕是太過愛重吧?”常柏緩緩抬起頭裡,眼裡有一絲不錯認的陰鷙。
徐玉芝冷不丁就打了一個寒噤,強顏笑道:“你胡說些什麼,我義父如何會愛重於我?他雖是宮中內侍出身,卻是極為和藹慈善的一位長者,在我面前從來都是彬彬有禮。你沒看到嗎,我出嫁時他給我陪送了厚厚的嫁妝,對你也是不遺餘力地提拔。若非是他,你如何能得到進國子監的名額,如何能以監生的名義順利參加春闈?”
常柏就揚起眉角陰惻惻地道:“我就是有些不解,我何德何能竟能蒙他如此看顧,就憑我是他乾女兒的夫婿?想想國子監的名額是何等貴重難求,非皇親國戚勳貴名門不可得,卻如此輕巧巧地落在我的身上?”
槅扇外面豔陽高照,徐玉芝卻極清晰地感覺到一陣浸骨的陰寒。
常柏捧著桌上的素白瓷空茶盞,模糊想起昔日家中連下人用的東西都比這個精緻,就忽忽笑了起來,“當時你告訴我這個好訊息時,我是恨不得為徐太監做牛做馬以作報答。讀書人一向自重名聲,打那以後就連人家罵我阿諛內侍我也默不作聲地認了,誰叫人家對我有大恩呢?”
他一字一頓,把“大恩”二字念得尤其清楚明白。
徐玉芝心頭便如擂鼓一般,心想莫非這聽到了什麼風聲?不可能,義父的宅子裡所用之人都是多年的心腹,加上義父手段了得,沒有一個下人敢胡亂多嘴。那麼,今日常柏這一通似是而非的話語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曉了什麼內幕,應該絕無可能!
這樣一想徐玉芝立時便篤定下來,施然站起身子倒了一盞茶雙手奉上,柔聲勸慰道:“可是在書院裡碰見不如意的事了,回來就朝我發一頓無名火。反正我已經是黃臉婆了,也沒所謂。只是等會婆子丫頭們帶孩子回來時,還望夫君給我留兩分顏面!”
往日這樣打趣自嘲,常柏必定會大笑著上前反問,“哪裡是黃臉婆了,明明是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但是今日他卻一臉的意興闌珊,彷彿提不起半點興致,只是漠漠地瞥過來一眼,連徐玉芝奉上的茶水也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