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宛宛跟兩個丫鬟拿碎布條縫出來,裡頭再塞上棉花,拿細籤插在沙盤上就成了。小小一支彎弓代表弓箭手,四條腿的是騎兵,弩車是拿一根根細籤綁出來的。
沙盤上的山河阡陌她都不敢動,就每天加些無傷大雅的小玩意擺在上頭。還抱著陛下常翻的兵書啃了兩天,兵書上配了圖,唐宛宛把自己能看懂的陣法都做了出來。方陣就剪一塊方形的布,圓陣就剪成圓的,長蛇陣就是一根細細長長的布條,八門陣做成個八卦樣子……
晏回回來時一掀大帳的簾子,外頭的冷風灌入,便見滿屋破布片片亂飛,愣生生搞出了幾分滑稽感。
“弄什麼呢這是?”
唐宛宛一樣樣給他解釋,晏回拿著一塊破布片片笑得不行:“淨瞎折騰。”
“那陛下收起來做什麼?來呀你還給我呀!”唐宛宛瞪著他忿忿道:“我忙了一整天呢,你都不誇我心靈手巧。”
晏回將人摟進懷裡親了好幾口,唐宛宛頓時沒脾氣了。
好在這些東西雖做得糙,卻挺好用的。一群糙老爺們沒這麼靈巧的心思,以前晏回每次排兵佈陣的時候都只能對著沙盤空著手比劃,時不時有人問:“末將帶一千騎兵一千弓兵五百八九兵去西北角上,方才陛下說排什麼陣來著?”
晏回起碼得講個三五遍,才能讓所有將軍都記住。這會兒有了這些碎布片,往沙盤上一擺就行,也方便跟將軍們商議軍情。
於是晏回用幾個晚上把兵書上唐宛宛看不懂的、剩下的一多半陣法都給她仔仔細細講了一遍,什麼三才陣、五虎陣、七星北斗陣、九子連環陣全講了一遍。
唐宛宛聽得兩眼發直:“我聽不懂……”
聽不懂也得做出來,晏回還給她一樣樣地畫出了圖來。於是每天晏回去城牆督戰,唐宛宛留在大帳裡哼哧哼哧裁布條。
晏回每天吃得好睡得香,精神抖擻去打仗,下午早早回來吃飯,還能欺負欺負宛宛,小日子別提多美了。
而匈奴兵卻得晝夜派重兵巡邏,怕夜裡會有敵人偷襲,還在沿途點了些篝火堆照明。冬日天乾物燥,篝火堆引燃了一片林子,伴著南風一路往匈奴營地的方向燒,大半夜的還得派兵去救火,別提多難受了。
晏回深深覺得這都是宛宛帶來的福氣,要不怎麼她一來,自己做什麼都順風順水的,連老天都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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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戰鼓聲、號角聲聽得唐宛宛心裡發慌,唐玉兒卻不覺得,彷彿聽見這動靜,原先飄飄悠悠的一顆心就落了地,不再像來的路上那般魂不守舍,吃不能吃睡不能睡的。
軍營中女眷寥寥無幾,出門行走不便,她就留在帳裡哪兒都不去,有時給在京城的兒女寫信,有時給爹孃寫信。更多的時候卻是給相公寫信,等他回來了就能看見了。要是回不來,就燒給他,總能看到的。
唐宛宛每回去看她之前都得先拿涼水洗把臉,冷得哆嗦了,臉上的神采就暗下去了。自從見到了陛下,她來的路上那種惶然無措的心情都沒了,只心疼二姐,卻已經沒辦法感同身受了。
唐玉兒人憔悴了不少,看到她時笑了下,摸摸她的手感慨道:“還是咱宛宛知道心疼姐姐,兩位嫂嫂時常都要來我這兒說說話,她們的相公都安然無恙,卻每回來都要抱著我哭上一場,跟我說要想開點想開點,好像你姐夫已經沒了似的,聽得人心煩。”
“那就把她倆攆走,誰稀罕她們來可憐?”唐宛宛氣道:“姐夫還時常給你託夢呢,肯定活得好好的,陛下說等打完仗換俘的時候就能回來了。”
唐玉兒唇角翹了下,眼裡帶了笑:“我就愛聽這話,那姐姐就承你吉言了。”
兩人說著說著,忽然頓住了,只聽整個營裡全是將士們的呼喊聲。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喊聲幾乎稱得上是鬼哭狼嚎,聽不出是喜是悲。
唐宛宛心裡一咯噔,還當時匈奴偷襲營地了,跑到大帳口處往外望了望,只見帳外的守衛面上也難掩喜色,朗聲大笑:“娘娘,單于已被斬首,匈奴降了!”
唐宛宛聽到這信兒的時候還有點懵,匈奴單于的人頭價值都寫在軍狀上,誰能斬下他的人頭便有千金為賞,另封一品忠義王。這都好幾月了,也沒人能做到,殺了單于兩個王子便已經是最大的收穫了。
明明陛下跟她同吃同睡,每天天亮才起身,在城牆上坐幾個時辰,半下午就回營吃飯了,比以前在宮裡時還清閒,悠哉悠哉的。陛下不讓她去城牆上觀戰,唐宛宛每天聽著火炮轟鳴的聲音,還當盛朝將士一直是防守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