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前那一個半月,兩方常常要打到傍晚才各自收兵,夜裡還得防著盛朝將士派兵偷襲。這會兒一到半下午,盛朝將士就抄傢伙回營了,怎麼忽然變懶了呢?
此情此景連著幾回,匈奴軍摸不著頭腦,遂大聲喊話,問盛朝將士為何如此。
得到一個十分費解的答案——我們陛下要回營吃飯。
第102章 戰勝
自宛宛來後; 晏回再沒親自下過戰場,只坐在城牆之上指揮旗手排兵佈陣。也不知是因為如今情勢大好; 無須他親自上戰場鼓舞士氣了; 還是他忽然之間變得惜命了。
先前一個月他親自上戰場時,將士們時刻得將陛下護在其中; 兵陣稍稍被衝散就緊張得要命; 打起仗來也束手束腳的。這會兒晏回光管排兵佈陣,反倒比他親自上戰場的效果還要好些。
唐宛宛不懂行軍打仗; 連陛下身邊隨便一個近侍都能如數家珍的三十六計她都背不出幾條來,沒有對軍情指手畫腳的能耐; 也不能說“今天是冬至; 該留在家裡吃餃子的; 陛下不要去打仗了”這樣不懂事的話,只能在吃喝穿用上多體貼他一下。
冬天穿著鐵甲,在城牆上坐幾個時辰; 甲面會結一層薄薄的白霜,再厚的衣裳穿著也不暖和。晏回只隨口提過這麼一句; 唐宛宛就記在心裡了。
每天晏回出門前,都得像小孩子似的被宛宛監督著穿上三件厚實的棉衣,再穿上鐵甲。穿得厚了行動自然不便; 頗有些束手束腳。
唐宛宛還振振有詞:“陛下跟將士不一樣,將士們又跑又打能出一身汗,陛下卻要在城牆上吹一天的冷風,當然要穿得厚實一些了; 昨晚上回來不還說頭疼呢?”
聞言,晏回稍稍有點臉熱,他忽然發現自己變得矯情了。之前宛宛沒來的時候,他也偶爾會有個頭痛耳鳴的,卻懶得開口與人說。
身邊的近侍要是察覺出來了,便喚個軍醫來瞧瞧,要是沒瞧出來,小病小痛的晏回也不在意。到底不是在宮裡,軍醫連營中的傷兵尚且顧不迭,給他瞧個頭疼實在浪費。
這會兒呢?別說頭痛腦熱了,晏回就連心情不好都想告訴宛宛一聲,有她牽掛著就滿意了。
“朕走了,你再睡會兒吧。”
“別呢,陛下穿上披風,還有手爐,怎麼總是忘的?”唐宛宛追出來幾步,又說:“晌午我讓人給你送紅豆栗子粥,陛下記得吃。”
大帳門口的幾名守衛避過臉忍笑,明明是在打仗呢,怎麼陛下和娘娘偏偏過出了一種柴米油鹽的味道呢?
唐宛宛站在大帳門口望著他走遠,回到帳裡在紙上寫寫畫畫,努力回想著以前御膳房做的暖身子的吃食有哪些來著?那會兒光顧著吃,竟想不起來幾樣了。
這守城之戰打得規規矩矩,敵營與平城隔河相望。平城這岸是一馬平川,河對岸卻是叢林密佈,千百哨兵密佈其間,連個陷阱都布不過去,突襲更是難上加難。先前犧牲了的劉老將軍就是率兵偷襲之時被反剿的。
近身不敵匈奴鐵騎,偷襲也不成,那就以弓箭與火器相抗。守好平城是底線,同時多消耗敵人就算是賺了,如今比的不是哪方將士更驍勇善戰,而是哪方傷亡少,誰耗得過誰就算贏了。
此番匈奴單于領兵十萬,如今傷亡過半,已是大傷元氣,若再攻不破平城,當真是大敗。
而平城中的兵士有七萬數,將士們打兩刻鐘換一回兵陣,盾兵和弓箭兵後撤換火槍兵上前,火槍兵退向兩翼之後再有騎兵掠陣,中途都是能退回城去休息的。
晏回卻不行,得與幾位將軍時刻注意著戰場上的情勢,讓旗手發號施令。晌午送來的飯食沒吃幾口就徹底涼了,倒不如不吃。
陛下不許她去城牆上,唐宛宛也不敢去,這些日子時常見到血肉模糊的傷兵被抬回營來,滿腦袋血的、箭矢透肩而過的、被斬斷手臂的……旁的人安之若素,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唐宛宛卻受不住,看見就發抖,能不出大帳就儘量不出,省得給別人添麻煩。
兵營就駐紮在平城外城牆的內側,方圓五里密密麻麻全是軍帳,戰場上的鐵蹄聲、戰鼓聲、號角聲都能依稀聽得到。
這聲音當真不是什麼好聽的聲音,聽得人心惶惶,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唐宛宛總想尋摸點別的事兒做。
於是大帳裡的沙盤上頭每天都會多出點東西,比如城牆上站一個威風凜凜的黑甲小人,只有一根手指長,這是陛下;至於匈奴單于,就在細簽上縫個腦袋,十分得敷衍,丁點功夫都不想浪費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