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用手指梳到而後。
手指冰涼,已經沒多少知覺了。他就看著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直到一聲清脆的叫聲打亂他的思緒。
“陛下。”
顧登恆肩膀一顫,抬頭看去。
“朕眼睛花了。”顧登恆的手在前面揮了一下,想將那霧濛濛的一片驅散些:“離得遠些就看不清楚,你近一點。坐邊兒上。”
方拭非看他這態度,遲疑了片刻,把被子往裡挪動,然後坐下。
顧登恆不知該作何說起。他思忖片刻,問道:“你在江南,哪裡?過得怎樣?”
“住在方貴家中,一切尚可。”方拭非說,“他平日不常在家,我跟師父住在一起。”
顧登恆問:“太傅都教了你什麼?”
“什麼都教。多是時務。”方拭非說,“我二人四處走動所見所聞,他都會說上兩句。不過因我二人多住在僻壤之地,見到許多,他心中很是失望。”
“朕想象得到。”顧登恆說,“叫他看了一輩子笑話。他以前也總拿那副孤傲的表情來看朕,好似朕就比他笨上很多。嘖,朕只是不與他計較,否則憑他的脾氣,還能做上太傅?”
方拭非笑了下。
提到杜陵,顧登恆稍稍變得自在,彷彿有許多話可以說。又問:“他會打你嗎?”
方拭非:“師父教導嚴厲,但並不動手打人。”
“是。你父親也很怕他。”顧登恆點頭說,“認識他的人都挺怕他。不過他對其他人,是會打人的。”
“杜陵那老傢伙,同朕差不多,都不是一個好父親。他一定不會關心你,也不知道如何體恤你。他只知道做個嚴師,逼你用功。朕看你的手,很粗糙。”顧登恆問,“你習武了嗎?這是習武傷的,還是做瑣碎事磨出來的?”
方拭非點頭:“學過幾年劍。不過師父說,不宜動武。傷人不好。”
“是。傷人的確不好。”顧登恆說,“容易遭人置喙,惹禍上身。”
方拭非:“我不傷人,惹得禍也不少。”
顧登恆笑說:“沒事。沒事。”
顧登恆頓了頓,又小聲問:“他說過朕的壞話嗎?”
方拭非:“……”
顧登恆見她表情頓時瞭然:“他死了也要與我嘔氣。”
他雖是這樣說,可神情是輕鬆的。好似心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連日被扣緊的弓弦,終於有了可以片刻的放鬆。
顧登恆:“你與林霽那邊的關係好嗎?”
方拭非忽的一頭冷汗:“……還成?”
“成就好,朕就放心了。”顧登恆說,“他兒子怎麼樣?”
方拭非:“……特別好?”
“那就好。朕就怕他不成器,丟了他父親的臉。”顧登恆點頭說,“好就行。我們都老了,還是要看你們這群年輕人。”
他不問任何關於顧澤列的事,不說太子當年去世的事,也不問為何方拭非跟杜陵一直久居在外不回來。好像兩人已經相識很久,不過是尋常敘舊,面前更沒有那許多麻煩。
或許是他不願意面對,也或許是他相信方拭非之前的說辭。
二人心中都想了很多,可驚濤駭浪之上,只有風平浪靜。
顧登恆如今格外珍惜這股平靜。
氣氛不自然地沉默下來。
顧登恆喉結滾動,眼皮半闔,顯然已經累了,卻還笑著說話。
方拭非不忍,勸道:“您先休息吧。”
顧登恆揮手說:“不用,我之前睡了許久,不是因為困。再睡下去,也不會精神。”
他這把年紀,要是休息了,再也沒有醒來,那還好說。可要是休息醒來,又發現誰在自己身邊消失,真是生不如死。
“我確實,不該與你在這裡空說閒話。”顧登恆伸出手說,“還有人在冤枉你不是?朕去跟他們說。扶朕起來。”
方拭非:“陛下。”
“扶朕起來,快。”顧登恆催促道,“我躺在床上,他們就當我已經死了。可我還好著呢。我還能撐很長時間。朕要叫他們知道,沒那麼簡單。想做什麼,憋著。”
他按住方拭非的手,用力往下一壓,借力站了起來。然後叫來內侍,要更衣梳洗。
他沒有開口安慰,也沒有任何保證,只是用自己最後的倔強,告訴方拭非,這還是他的天下。
顧登恆打理好頭髮,又喝了一碗藥,站在鏡子前面打理衣服。睜大眼睛,好叫自己看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