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倒是成功叫停了陸念稚的攻勢,但是陸念稚退開後漸漸清晰的俊臉,並無被打斷的不滿,而是大感疑惑的意外。
杜振熙視線一聚焦,臉上的疑惑和意外倒比陸念稚更明顯,“四叔?您、您流鼻血了!”
彷彿為了應和同時讓二人略懵的起因,滑出陸念稚鼻端的鼻血嘀嗒落下,好巧不巧,正滴落在杜振熙訝然半張的嘴邊。
略帶腥甜的熱度和觸感,證明二人即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陸念稚確實流鼻血了,不但流得非常突然,而且竟有一流不可收拾的勢頭。
鼻血也是失血,不能放任不管。
“四叔,您、您快坐起來仰起頭。”杜振熙忙直起身扶著陸念稚的肩膀,不帶商量的拖過矮桌放上引枕,讓陸念稚有所倚靠,急忙掏出汗巾去按陸念稚的鼻端,一臉錯愕道,“您這是累得狠了,還是吃了什麼上火的東西?怎麼突然流起鼻血來?”
她行動間,陸念稚早已暗自運功,不想內功走過一遍,不僅沒能止住鼻血,反而有越流越兇的勢頭,他感知了一下體內內力走向,突然面色一變,苦笑出聲道,“和累不累上不上火無關。是……是我自己的問題……”
說著已經閉上眼,似乎正在平復心緒,調息運功。
杜振熙本還不解陸念稚話中之意,見他這副盤膝走內力的模樣,漸漸恢復清明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隨即臉色復又一片通紅,喃喃道,“您自身的問題?您剛才……剛才是不是想著……不該想的事了?”
她似自問,又似問人,其實心中模糊成型的答案,已然令她又羞又愕。
“是。”陸念稚雖閉著眼,答得卻十分直接乾脆,一問一答間心緒又有些亂,頗有些自暴自棄道,“我是想了不該想的事。”
他竟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想和杜振熙進一步,再更進一步。
不再滿足於親吻,想要再對杜振熙做更壞的事。
而所謂更壞的事,他不僅不能做,更一時忘形,忘了他根本連想都不能想。
因為……
“因為您練的內家功夫的關係?”杜振熙將心中模糊的想法付諸於口,面色頓時越變越古怪,“我曾聽曾祖母偶然透露過一句,說您練的內家功夫雖能強身健體,令您的五感六識遠超於常人,甚至尋常的練家子,卻是有限制的……”
這限制,就是在突破最後一層內家心法前,不得近女色,尋常接觸也就罷了,若是動了更深的念頭,就會激發血脈倒流,輕則流鼻血,重則……吐血?
會不會吐血身亡杜振熙不確定,但她能確定的是,陸念稚剛才也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那念想卻還沒有嚴重到導致他直接一口血噴到她臉上。
這可真是……一顆山楂引發的血案啊!
杜振熙還有閒心默默吐槽,陸念稚卻是滿心紛亂,閉起的眼再不曾睜開過,不用杜振熙再表示什麼推拒,就自發自覺的離得杜振熙遠了些。
心下一陣無法言說的煩躁。
杜振熙暗搓搓的吐槽完後,心中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要不是陸念稚突然流鼻血,她也忘了這一茬“小事”,也正是因為有這一層限制,她從一開始就沒擔心過陸念稚和曲清蟬有首尾,對練秋、拂冬久留廬隱居,沒有到年紀配小廝的事也只是持有懷疑態度,不曾肯定陸念稚是否真收用過二人。
而究其根源,這卻是老太爺還在世時,從收養陸念稚做嗣子之初起,就留下的一道伏筆。
打小泡的藥浴苦練的內家心法,卻有著這麼一層限制,為的還是維護杜振熙這個假嫡長孫,到得後來杜振晟出世,繼老太爺之後負責“管教”陸念稚勤練功夫的大老爺,直到去世那一刻,就更不曾提過最後一層心法半個字。
只要陸念稚還惜命,就不會因娶妻納妾而早早弄出子嗣,沒有子嗣的家主,和沒有嫡子的儲君一樣,雖為太子地位仍舊不穩,可動搖、能動搖。
便是因蘇小姐親事生變而氣恨的大夫人,議著陸念稚親事,卻也仍不曾提過什麼最後一層心法。
而江氏多年不曾管過陸念稚的親事,未曾沒有這一層的意思在。
放在以前,這是或過世或在世的長輩,為保護杜振熙、杜振晟將來而使的強硬手段。
放到現在,對她生出不該有的念想的陸念稚,因她而重新體會到這一層限制帶來的隱意,該是何等冰冷和殘酷。
杜振熙忽然很佩服陸念稚。
即便知道長輩們對他有所保留,他也不曾因此憤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