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說,已然轉著半沾水汽的身軀繼續再接再厲的歪了又歪,直想“滾”進浴桶中,“滾”進陸念稚的懷裡。
“髒東西。”陸念稚心下泛起不可自抑的厭惡,本不屑和個自薦枕蓆的丫鬟糾纏,是以連惱怒都欠奉,此刻吐出的話語依舊沒有情緒起伏,只透著駭人的冷意,倒是被拂冬的自以為是噁心得多說了幾個字,“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心思齷齪也就罷了,竟連耳朵都不好使了?”
他長臂一收一推,剎時就將拂冬越歪越近的身子摜向地面,身形一動垂眸冷冷道,“我再說一次,滾。”
那一聲滾伴隨著他展臂取巾帕的動作輕巧落下,眼中再無拂冬的殘影,只專心擦拭著箍過拂冬手腕的大掌,一下下仔細擦拭的動作連長指的指縫都沒漏掉,彷彿剛才握住的真是什麼髒得噁心的東西,讓他不屑又無法忍受的,想要儘快擦拭乾淨。
拂冬砸向地面的瞬間已是真切吃痛,慌亂驚恐再瞥見陸念稚這番舉動,方才只當幻聽的髒東西三個字頓時化作大石,碾碎了她所有旖旎盤算,當即嚇得萎頓不起,扒也扒不住地磚縫兒,勉強跪坐起來直搶地磕頭,“四爺恕罪,奴婢對四爺一片忠心,只想服侍四爺,並無高攀的心思。”
這話大有留白,到底是服侍陸念稚多年的大丫鬟,早將陸念稚的脾氣吃得透透的,此時此刻雖又怕又慌,更多的卻是破釜沉舟的不甘和怨怪,更有道不盡的自怨自艾,竟還想著在言語之間打機鋒,為自己求一心生機,繞陸念稚一句寬恕。
只有忠心只想服侍,又沒有高攀的心思,豈不是明說只求被收用,不求名分,但請陸念稚惦念主僕情分,給她留些體面,也是給陸念稚這個男主子留臉面,不叫廬隱居成了別人口裡非議的笑話。
直到現在,拂冬還算計著自己的小心思,倒很有些“臨危不亂”的風範。
陸念稚不將她的心思放在眼裡,此時瞧著她這副以退為進的模樣,若是換個場景換個事體說不得還要高看一眼拂冬的心性,現下卻是耐心全失,也不管拂冬砰砰磕頭磕得頭暈眼花,自顧起身出了浴桶,隨手扯過衣裳披上肩頭,越過拂冬就出了屏風,腳步聲遠去,不一時就消弭在廊內。
拂冬錯愕抬頭,才想轉過頭去追陸念稚的身影,就聽屋外清晰的傳來一聲召喚,“練秋!”
陸念稚對她的話過耳不入,竟連開口和她多說一句的意思都沒有,轉頭就去叫練秋入內,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莫說惦念主僕情分,這是連廬隱居也不會再讓她帶著,一旦經了練秋的手,她只怕連杜府都再也待不下了。
拂冬再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成就自己的心思,突然生出股力氣來慌手慌腳的就爬起來衝出內室,看也不看的就撲地而跪,悽聲喊道,“四爺!四爺!您開開恩,是奴婢鬼迷心竅犯了大錯,您想怎麼罰奴婢奴婢都心甘情願,求您,求您別剛奴婢出……”
“別趕你出府?”廊內哪裡還有陸念稚的身影,接上拂冬求饒話語的是練秋隱含怒氣的聲音,她低頭看向拂冬,彷彿在看一個死物,“你以為你在廬隱居、在杜府還有活路?四爺若是肯全須全尾的趕你出府,已是天大的恩德了!”
拂冬猛地抬起頭來,四下慌忙尋找著陸念稚的身影,無果之下膝行著抱住練秋,滿臉哀求說得卻是狠話,“你到現在還想著教訓我!我是做錯了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你不是最愛當姐姐似的管著我?以後我就服你的管,你去,快去找四爺幫我說幾句好話,只要能讓我留下來,我以後都聽你的!”
練秋臉色一瞬煞白,卻不接拂冬的話更不反駁她話中的挑釁之意,只下死力一把拽起拂冬,一向呆板的臉上終於露出滔天的惱恨,“求情?託你的福,我自己尚且沒個定數,哪裡來的能耐為你求情?”
說罷也不管拂冬還想掙扎,爆發力十足地將慌得脫力的拂冬拖出廊內,一甩手丟進一進院落的空地上,外頭竟已有粗使婆子受召而來,等在原地一見這番動靜,就手腳迅速的架起拂冬,堵死拂冬的嘴,行動老練的將拂冬押出半山腰的上房院落,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而悄無聲息,連棲息山中枝椏的鳥雀都沒驚動。
早年四爺剛過十五時,這廬隱居也不知有多少人動過攀高枝的心思,她們這些粗使婆子不知處置過多少這樣的丫鬟,沒想到最後只剩下練秋、拂冬兩個,更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有折了個拂冬進去。
不提粗使婆子之間心照不宣的眉眼官司,只說沉著臉完成差事的練秋合上院門,重新被院內燈火照亮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惱恨,恢復面無表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