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紙才動工; 在旁親自盯著,接近日中之時,孫鬱清卻來了,說是要同顧柔借兩本書。
顧柔曉得她一定有事; 故意先不動聲色,幫著孫鬱清分門別類尋找; 折騰了半個時辰,找到了孫鬱清要借的兩本書。
孫鬱清有一搭沒一搭地沒話找話說,從天氣變化到衣食起居把顧柔關心了個遍; 見顧柔仍然未有什麼反應,終於憋不住了,同顧柔訴苦起來:
“表嫂,我自小便不受祖父喜歡,母親走得早,我阿父因為入贅,在門庭中地位甚微,雖然同一個姓氏,可是同輩之中的兄弟姐妹,明著待我客客氣氣,暗地卻疏遠著我。只有兩位表哥不嫌。”
顧柔心想,來了。
孫鬱清又道:“姨母待我如同親生。可是姨母年事愈高,我不能麻煩姨母她老人家一輩子。”
說罷,放悄了聲音,慢慢道:“鬱清怕極了孤苦伶仃的日子,只求能有一容身之地。”兩隻眼睛怯怯地看向顧柔。
時至今日,孫鬱清早已經認明白一個事實——她攻克不了表哥,也攻克不了姨母,只有這個表嫂,性子還算軟糯;加上表哥對她百依百順,如果能夠打動她的這邊關節,興許還能為自己爭來一席之地。
於是便拿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一套,先卑躬屈膝,朝顧柔示弱。
孫鬱清還在等著顧柔的回答,顧柔想了想,道:“你指的容,是何種容呢?倘若你指的是住在這裡,有一席之地,我可以保證不會少你一副碗筷,你若出嫁,我也會添你一份妝;但倘若你指的是進北院,那要問我夫主了。”
北院乃是正院,顧柔夫婦的起居之所。進北院意味著成為國師的側室,而國師絕不可能同意,顧柔這麼說,只不過是委婉的拒絕罷了。
孫鬱清對顧柔打的這個太極暗自驚異,她隱約有種感覺,顧柔不像過去那般好說話了,但仍舊不肯死心:“表哥對錶嫂百依百順言聽計從,若是表嫂不嫌棄於我,我願意終身侍奉表嫂,為您鞠躬盡瘁,長隨左右。”
顧柔很是無奈,她方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以為孫鬱清讀過許多書,一定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可沒想到讀書人裝傻充愣起來也挺厲害的。這不就打著伺候她的旗號,說白了還不是想跟她共侍一夫。
原本家裡讓這個表姑娘住著,顧柔心裡便不大舒服了,可是老宅不像洛陽的國師府,這裡一直都由孫氏打理著,顧及這份情面,顧柔也不好講她寵愛的表姑娘打發出去。於是才一直兩難。
既然孫鬱清不肯死心,顧柔也就懶得客套了,她四顧左右,見小丫鬟們離得都遠,便道——
“表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我同你攤開了說。你所言之事決無可能,死了這條心吧。”
“為夫主想,能陪伴夫主身側是三生修來的福分,我不願這段清淨日子裡有一絲一毫的打攪,惹他心煩;為我自己想,我有今日得來不易,想起過去受過的苦,我便格外吝嗇今日之福,絕不肯同人分享。”
顧柔說罷,孫鬱清早已粉臉通紅,又羞又慚,她記得最開始顧柔不是這個樣子的,在洛陽的祠堂裡,顧柔曾經被孫氏逼迫得跪下來離開。
孫鬱清仍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縱然再跌顏面,也要為自己爭取一次:“可是,你就不擔心慕容家子嗣綿延嗎,你……”
“你放肆!”顧柔突然厲聲,嚇得孫鬱清收了聲。
“此乃我慕容家的私事,何須表姑娘一個外人操心,此事輪不到你置喙,”顧柔面挾寒霜,聲音也驟然冷了,孫鬱清竟拿閨房私事來指摘她,把她最後一絲耐心給磨沒了,於是冷冷道,“你不是覺著你父親人微言輕麼?我已托夫主給你父親在南方求了個官,不日走馬上任,你要是不想在潁川嫁人的話,就跟你父親南下吧,江東子弟多才俊,有的是飽學之士翩翩佳郎,正好了卻表姑孃的婚事。”
顧柔疾言厲色,讓孫鬱清徹底傻了眼,她意識到曾經那個自己看不起的顧柔,如今已經變成一個言出必行女君了,想到自己馬上要被逼離開潁川,孫鬱清不禁紅了眼圈。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麼法子呢?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這個路上的,原本,她若是安分守己一些,還能好好呆在這裡。
後院從來都藏不住秘密,這番對話還是傳了出去,傳到孫氏耳朵裡,孫氏沒話可說,就安慰孫鬱清一場,勸她南下。傳到國師耳朵裡,他當時正在一大摞剪子錘子的木箱籠裡翻找著什麼,撈出一把圓頭匕首,道了一聲:“妙極!”
妙極,什麼妙極?來傳話的郎嫗很是為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