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臉色,其實她心裡想的比誰都多。母妃的臉容早已在他的記憶裡模糊,可是那一份溫暖熨帖的心情,他卻是真的,從阿染送的桂花糕裡頭嚐到了。
月光從窗縫裡篩過,細細密密地鋪在兩人年輕的身上,像一片銀色的碎沙子。這一刻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他抱著她,她依偎著他,呼吸一點點地平靜了下去。
以**為因的戀慕是洶湧澎湃不可抑止的,而這種情感的糾纏依賴,緩慢而溫存,卻會一直不聲不息地伴人到死。
***
“阿染?”
“……”
“睡著了?”
“……”
段雲琅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又低頭,看著窩在自己懷裡的女人,聲音放得愈輕了,彷彿害怕驚醒了她。
“阿染,”他輕輕地、輕輕地道,“你可不能,可不能離開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殷染,就是,桂花,過敏……
蠢作者今天終於搞明白了什麼叫特典……大家有想聽的麼?作為本文靈感來源的各種歷史小段子、背景設定、人物原型神馬的……我會放在作者有話說~不過預感我會寫成晚唐史的小科普掩面……
☆、第92章
第92章——非偶(二)
段雲琅與殷染好得蜜裡調油,正是一身輕鬆的時候,再一想沈青陵背地裡該如何懊惱,他就渾身舒快。 隔壁他二兄那屋裡聽聞淮陽王又要娶妻了,這回娶的還是正妃,雞飛狗跳得愈加厲害,段雲琅隔著牆聽那邊吵來吵去,也是自得其樂。
劉垂文便說他是“窮開心”。
他回一句:“小王樂意。”
而後他想想,又發問:“殷衡那邊怎麼樣了?”
劉垂文躬著身子道:“聽聞還在床上躺著呢……”
段雲琅輕輕哼了一聲。
原本他治張適,就是為的治殷衡。哪曉得二兄突然和殷畫成親,為此把殷衡的狀子都抽走了,一力保住了殷家,那自己還有什麼辦法?也就只好使點下三濫的手段去洩憤。別說,還真挺快活的。
他卻沒有發現,沈青陵再也沒來煩過他了。
***
淮陽王與殷娘子的婚事定在三月末,草長鶯飛的時節。到三月初,宮中又傳出了喜訊,道是戚才人懷上了,一時間各處手忙腳亂,聖人一高興,又辦起大宴來,朝野上下,難得如此一團喜氣融融——就連安婕妤的病,過了一冬之後,都在慢慢見好,身子都能活動了。段雲瑾去請安時,她還能帶笑與他說上一會兒話,精神頭不錯。他想著,看來趕緊娶個媳婦是對的,母妃會歡喜。
此外,就只是戶部的殷衡已休了許久的假,道是腿折了,至於如何折的,無人知曉。
***
三月廿九。
從延康坊的殷府到安國寺東的十六宅,到傍晚道路肅清,紅綢鋪地,淮陽王便由儐相陪同著,鮮衣怒馬地踏過這大半個長安城的道路,去女方家裡迎接新婦。其他幾位賀喜看熱鬧的親王郡王跟在後頭,當段雲琅下車時,便正見到女方的親戚在“下婿”。
那婦人生得眉眼凌厲,動作也彪悍,拿個竹杖站在宅院門口,照準了便朝段雲瑾身上打下去,口中罵道:“爾是何人,來此相投?”
段雲瑾一身大喜紅衣,笑嘻嘻地受著打罵,行個禮道:“本是天家宗子,封爵淮陽,聞君高語,故來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兩人一來一去地唱和著,那婦人為難了段雲瑾好久,才終於放他進去。段雲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想這二兄素來只會欺負女人,原來有一日也會這樣被女人欺負,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
可是旋即他又想到,自己若娶了阿染……該不會也要這樣遭“下婿”吧?
他默默摸了把臉,還好阿染已和這家斷了來往了……
殷家的宅院不小,段雲瑾每過一道門檻兒,便得作一首詩,不然便又要捱打。到得高堂上拜了岳母昭信君,再往裡頭走去——殷家嫡長子娶婦,殷止敬自己卻未出面,此刻也無人置喙。但見得夜色漸深,紅綢燈籠一個個地亮起來,賓朋滿座,熱熱鬧鬧地看著新郎娶婦這費事的勁兒,好不容易段雲瑾磨磨蹭蹭地終於到了殷畫的閨門前,眾人逼著他作催妝詩,他猶疑片刻,低聲詠了出來:
“兩心他自早相知,一過遮欄故作遲。更轉只愁奔兔月,情來不要畫蛾眉。”1
眾人有一剎的靜寂,而後,鬨然叫起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