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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了。大家都怕沾上晦氣,託言去稟報聖人,一時間作鳥獸散。黃太醫卻也沒有想到,這安婕妤……到了死時,竟連一個守在她床邊的下人都沒有。

“——阿家!”

彷彿是回應著黃太醫的想法般,慟哭聲驀然響起,卻是個男人。

黃太醫連忙轉身行禮:“二殿下!”

段雲瑾竟不敢去看那床上的人,走到穿堂處便停步了,聲音澀澀地發問:“黃太醫?我母妃如何了?”

黃太醫沉重地撥出一口氣,“殿下,節哀順變吧。”

段雲瑾搖了搖頭,“怎麼會呢,她前些日子分明轉好了。”

“這……”黃太醫猶疑著,終於還是不忍心地說出了口,“婕妤這病是治不好的,您見著她轉好,是她……她吩咐拿猛藥吊著的。”

段雲瑾一怔,彷彿頭腦都混沌了,皺起眉來,喃喃道:“你說什麼?”

黃太醫低聲道:“她說,她要熬過您娶了王妃……才……”

“你滾。”

段雲瑾抬起了手。

黃太醫微微張口,呆住了。

“你滾!”段雲瑾突然破口大罵,脖頸上青筋狠狠跳動,幾乎要破開那蒼白的面板,迸裂出鮮血。

黃太醫走了。

這殿宇剎時間空曠下來,黃昏了,暮春摧花的風從偌大的殿堂裡呼嘯而過,將那獨屬於皇宮的寒意一分分地用鈍重的刀背刮進了骨髓裡,拌進了血液裡,於是,“嘩啦——”滿心腔子裡,都是那痛苦在封凍的冰層底下無頭亂竄,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活路。

段雲瑾終於木木地轉過頭,看見那張孤零零的大床上,躺著自己的孤零零的母親。

冷寂的錦繡堆,華麗的亂葬場。

這個女人就在這樣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活了二十年,又無聲無息地死了。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丈夫,沒有兒子,沒有僕婢。

在她活著的時候,沒有人關心她。在她死的時候,沒有人來給她哭喪。

而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只是為了看見自己的孩子迎娶新婦。她那麼頑固地孤獨地活著,可他卻從來沒有認真孝敬過她。她將自己的性命都寄託在兒子的前程上,可她卻再也看不到兒子披荊斬棘登上御座的那一日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受這樣的懲罰?

“殿下……”

殷畫不知在那垂簾邊已站了多久,才終於猶豫地喚出了口。

她看見了,這男人眼中絲絲分明的悲哀,那是拿整個天下都無力彌縫的悲哀。或許男人只有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才會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吧?

聽見殷畫這一聲喚,段雲瑾卻似突然失去了所有氣力,兩腿一軟,癱跪在地。

“畫兒,”他低下了頭,將臉埋進了雙掌中,肩膀不停地抽動著,“我,好悔啊……”

***

那幾個滿面驚慌的宮人終究沒能請來聖人去看安婕妤一眼。

只下了一道聖旨,依妃嬪之禮,將安婕妤歸葬皇陵,淮陽王執喪,喪期以日代月,服二十七日。

許賢妃斜倚著美人榻,輕輕梳弄著懷中雪白貓兒柔嫩的毛,溫聲道:“妾聽聞淮陽王是個頂頂有孝心的,陛下只給二十七日,倒是奪他的情。”

段臻不答話,手底下不停地擺弄著茶具,碾茶、煎水、三沸、分茶,到後來愈來愈快,幾乎看不清手指動作,一盞盞茶便端了出來,盞上的茶花卻全都破碎得不能看。

煮壞了,全煮壞了。

許賢妃看著他的表情,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卻偏還擺出微笑,俯身過來,“累不累?不妨歇一會兒吧。”頓了頓,又道,“其實妾還有個想頭,安婕妤畢竟是伴駕二十年的老人了,陛下卻這樣……二十七日,還是太短了些。底下的人,難免要說……”

——“譁”!

段臻突然將手中的茶水潑到了地上。

滾燙的茶水激得四濺,點滴落到了那貓兒身上,驚得那貓兒“啊嗚”地叫起來,四肢亂動,便拼命從許賢妃懷裡跑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賢妃仍是待著的,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段臻,彷彿是不知道他是誰了,又彷彿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二十七日,天子無戲言。”段臻平平淡淡地道,撣撣衣襟站起身來往外走去,“你已經毀了我一個兒子,休想再毀掉第二個。”

***

聖人已經走了很久了。

許賢妃仍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