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也明白,母親的話,□□無錯。陳留王是廢過的太子,還是被高仲甫一力拉下馬的,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淮陽王。可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當真要接受、要面對了,卻是另一回事了。
“……畫兒。”
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困難地呼吸著,可是縈繞身周的卻全是男人那粗鄙的氣息,她逃不掉,她躲不開。
段雲瑾不知何時醒了,安靜地挪到她背後,看著她一頭解下的烏黑長髮,忍不住伸出手去捋了一下——
“別碰我!”殷畫驀地一翻身坐了起來,一手撐在床上,胸脯起伏不定,一雙眼睛裡光芒閃爍,看著他時,竟似有十分的痛苦。
他被那眸光裡的痛苦刺中了,閉了閉眼,再開口時已冷了聲線:“那你何時才讓我碰?”
她窒了一瞬,不說話了。
他亦沉默,許久之後,才慢慢地、斟酌著措辭道:“我過去不著調,興許讓你倒了胃口。但我同你來往也非一兩日了,我是怎樣的人、我是怎樣待你,你應當都看清楚了。你是我的正妃,與那些女人都不相同,往後……往後時局會如何,我也不能逆料,但只要有我一口飯吃,便必定有你一口飯吃。”
他這話說得平靜,隱約帶了些悲哀,跟他往常與她見面時刻意裝出來的舌燦蓮花上蹦下跳的樣子是全然地不同了。男人的聲音很低,低得往下沉,沉入她耳中心上,又泛出苦味來。殷畫抿了抿唇,發出了聲音:“那日揹我回去的人,是你?”
其實她已聽母親說了,不知為何,此刻她就是想再問一遍。
他一怔,“是啊,怎的?”
殷畫想了想,抬起臉來面對著他。猝然對上她那雙婉轉流波的視線,他的心便跳得不可抑止。
這眼睛……這眼睛有點像……
像誰,他又說不出了。
“我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不曾?”她問。
“……不曾。”
“我那時候喝醉了。”
“我知道。”
殷畫定定地凝注著他,這距離太近,近得令兩人都不舒服,可這不舒服之中,偏還有些莫名的興奮感。她漸漸恍惚了,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吧?這太可怕了,自己竟然就嫁人了,嫁給了一個自己既不瞭解、也不喜歡的人……
段雲瑾盯著她的表情,試探地伸出手去,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渾身一顫,咬緊了唇,卻沒有再掙開他。
“我會對你好的。”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們誰也不是少年人了,各自都聰明得很,也不必再談那些假模假式的東西了,對不對?畫兒,我們是一路人,生死存亡,我們都拴一起了。”
她沉默著,慢慢地朝他靠近。他突然一把攬住了她,她靠在他的胸膛,聽見男人的心跳,這一份陌生的搏動的力量令她面紅耳赤——
生死存亡,我們都拴一起了。
不是什麼情情愛愛的甜言蜜語,反而,這話還透著無窮盡的危險和難以形容的疲倦,可是,卻偏偏讓她安定了下來。
這,就是她的男人了。
段雲瑾低下頭,輕聲問她:“……可以嗎?”
她耳根紅透,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他嘆口氣,“我不逼迫你。”
她卻主動伸出手來,抱住了男人的腰;卻又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裡去,不讓他瞧見自己的表情。
“畫兒……”他心頭一蕩,不能自已,便欲吻下去。她閉了眼睛,空氣中彷彿有什麼在潛滋暗長,而後瘋狂蔓延……
“殿下!”
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房外響起,不管不顧,幾近於嘶喊——
“殿下!宮裡來人了!”
段雲瑾一凜,渾身如被冷水潑過,放開了殷畫揚聲喝問:“何事?”
“說是……”林豐咬著牙,跺了跺腳,“說是安婕妤薨了啊,殿下!”
☆、第94章
第94章——無為我苦(二)
安婕妤這宮殿住了二十年,從未修葺翻新過,樑柱陳舊,都看不出原本紅碧生輝的顏色。安婕妤去得突然,連平素專管她醫藥的黃太醫都未料及,匆匆忙忙趕過來時,這殿裡已亂成一團,全是附近殿裡的宮人。
“讓我瞧瞧!”黃太醫冷聲道。
“太醫,太醫來了!”一眾宮人連忙倉促給他讓路,引他到偏殿上,黃太醫一瞧那床上的人,便皺了眉,道:“去報聖人吧。”
宮女們一聽,一愣神,立刻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