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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其實風月都在最好的地方。夏日,太陽,蓊鬱的草木,清澈的流泉。她是真的為素書而高興,當她發覺素書對聖人的感情時,她只有羨慕。

羨慕素書還能這樣去歡喜一個人。

而她,她不得不剋制住自己,不要邁步往御花園的方向。

眼前有一頂肩輿,在叢叢花枝之外搖搖晃晃地過去了。她凝了神,轉身背過去。

在這堂堂東內中還敢公然乘坐間色肩輿的,唯有一人,神策中尉高仲甫。

她回到含冰殿時,紅煙已挑起了薰香。她懶懶散散地走入去,紅煙在簾外問她:“沈娘子可好麼?”

她不知如何回答,便只作未聞。

簾帷之後,紅煙的影子氤氳在嫋嫋香霧中,“今日婢子撞見給沈娘子接生的王姑姑,她說七皇子生得虎頭虎腦,哭得聲如洪鐘,許賢妃都誇是個有福氣的呢reads;竹馬去哪兒。”

殷染猝然轉過了頭。

她這才想起,高仲甫所去的方向是承香殿。

***

那日之後,她便有兩日沒去凝碧殿。現在沈素書成了大紅人,各宮命婦都不管她生產未久,盡趕著往凝碧殿來探望送禮。只是聽聞沈才人許是虛弱太過、許是架子太足,竟然全數推拒了不見。

到第三日上,聖人也知悉了此事,只道沈才人定是身體有恙,心頭懸急,下了早朝便匆匆趕往凝碧殿。

那一日,整個大明宮都被聖人的怒氣掀了個底朝天——

原來凝碧殿中,早已沒了沈才人的蹤影!

段臻頹然坐在寢殿之中,周遭的素淡已被修飾出高雅的格調,十二折雲母屏風設色簡古,畫的不是春閨綺情,卻是二十四孝故事。他凝了深邃的眸,在這殿中一件件擺設上慢慢掃過去,心頭彷彿有一隻刻漏,滴答、滴答,在春日裡滲著冰冷的水。

風自草木底下輕輕刮擦出來,漸漸地發了狂,“啪啦”一聲,是大風將青瑣窗猛然拍得合起。外間老宮女慌里慌張提著裙角進來道:“陛下,要落雨了,奴來關窗!”

他沒有理她。待她要出去了,突然道:“你也給我出去找人!”

他起先以為素書只是出去請安或串門;而後以為素書在宮內迷了路;後來,他便將一切可能性都想過了。他想,素書莫不是瞞了他,與旁人有了私情——這會兒,竟是私會情郎去了?

彷彿是響應他的念頭一般,天外轟隆隆震起悶雷,豆大的雨點不多時砸落下來,滿院裡風雨大作,草木摧折。這樣的天氣,不論素書在哪裡,一時半刻都是回不來的了。

漸漸地,入了夜,點了燈。

她還沒有回來。

他在想,三日,只有三日了。

只有三日,她便是他的昭容,他連冊文都親自寫好了。

他一步步往殿外走去。來時未料到會有風雨,仍是穿著上朝時的明黃冕服,冠帶謹嚴,一絲不苟。只是在將將踏出殿門口的時候,就註定會邋遢了。

一邊周鏡立刻奔了上來,將寬大的油衣披上他的肩,又給他打起了黃羅大傘,“陛下當心路滑!”

他的嘴唇微抿,這是他慣常思考的神色。他思考的是,他已經將小七交給興慶宮的皇祖母,給高仲甫及禮部加了料錢,這兩日以來又是在許賢妃處歇宿——

他思考的是,這宮中到底還有什麼漩渦,是他所沒有顧慮到的。

譬如,這場風雨。

風雨將晝與夜的分際都抹去了,每一步,他不知是邁在黑暗裡,還是夢寐中。心漸漸被重重考量戴上了枷鎖,他忽然想起素書曾經與他說的一句話。

她說:“只有活人受罪,哪見死鬼戴枷。”

——“陛下!”

一聲尖利的喊,他渾身一冷,便聽見自己派去尋找素書的內官扯著嗓子在風雨中大叫:

“陛下!沈娘子在御花園——的井裡——!”

☆、第12章 將恐將懼(三)

那一夜,御花園裡,頭一回那樣熱鬧。縱是大雨傾盆,都還圍滿了人,嘰嘰喳喳的語聲伴著風雨雷電的交鳴,混沌中像是索命的響。

宮人們第一個便去稟報了聖人,可不知為何,聖人始終不來。而後這事情便傳開了,好事者站了裡三層外三層,俱圍著那一口被雨水灌滿的枯井。

殷染急急撥開人群,見到了素書自井底被人撈出的屍首,身子已經泡腫,面板都泛了青,手中緊緊抓著一隻小小的純金鑲翡翠的長命鎖,她還認得,是素書特意給小七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