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一眼,殷染安撫地拍拍他,道:“自己人,放心。”
一模一樣的話,原樣送還給他,她真是一點虧也不吃的刁滑。
他不由一笑。
殷染開了門,鍾北里便滑肩而入,見到段雲琅,顯然一怔。
“陳留王殿下特來探望,還帶來了興慶宮賞賜的吃食。”殷染淡淡道,又對段雲琅行了一禮,“還請殿下代婢子向太皇太后謝恩。”
段雲琅點了點頭。鍾北里原探手入懷欲摸出那張湯餅,此刻便慢慢地收回了手。段雲琅起身告辭,殷染也不送,他一走,她便鎖上了門。
鍾北里看了看那張凌亂的床鋪,目光移開。
“你的錢,我已透過張公公的關係,送到了許賢妃處。”
☆、第58章
許賢妃最近覺得很膈應。
自七夕遊船上殷染、刺客兩樁案子出來後,聖人便不再來承香殿了。這倒也不算什麼,可是看到興慶宮的近衛託關係給她送來殷染的幾吊錢後,她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
幾吊錢,這是打發誰呢?
“那人說,畢竟是親戚,希望賢妃娘子……多多照應著些。”張士昭複述的時候,一個頭有兩個大。
許賢妃將那錢吊子拿在手心,翻過來覆過去把玩。這殷家的庶女,比她想象的聰明多了。找個不諳世事的大男人過來承香殿送錢,鬧得底下人都知道了她們之間互通關節,聖人那邊,自己更加不好開脫。
許賢妃慢慢地坐了下來,一邊張士昭連忙給她遞上茶水。她掃了他一眼,心中忽然電光石火般掠過一個念頭:小七叫殷染“阿家”,可自己也是帶過小七的人!
她驀地站了起來,嚇了張士昭一跳:“娘子?”
怪不得聖人不再來了……她攏緊披帛,在微冷的後殿中急急走了兩圈,方停住步子下了吩咐:“傳我的令,掖庭宮人殷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可怠慢了!”
“是,是。”張士昭應了,又忍不住莫名其妙發問,“可是,她就送來這點錢……”
“錢錢錢,就知道錢。”許賢妃冷聲,將手中錢吊子摔了出去,砸在張士昭身前,“本宮的命都險些不保了!”頓了一頓,稍微平復了聲氣,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你去年說的不錯,這殷娘子,實在是個人物。”
***
得了許賢妃的照應,這掖庭宮中,再無人敢怠慢殷染。殷染被挪回了她過去所居的那間僻靜院落,屋舍寬敞,有几案簾帷,甚至還有幾卷書。段雲琅得空便託著探望救命恩人的由頭來找她,有時候還拖上東平王一起,他行事小心,加上本朝男女大防本不甚嚴,一時竟也無人生疑。
天氣愈加冷冽,縱是攏了火盆,也覺秋寒逼迫。總是密雲不雨,陰風陣陣,也令人難以消遣。段雲琅這一日上門時,終於提上了那一架鸚鵡。
可憐那鸚鵡自離了殷染後,除卻那一回叫了一聲“自君之出矣”,便再也沒說過人話。斷爪的傷痕猶觸目驚心,雖然殷染一再告誡自己那不過是個不通人性的畜生,心底卻還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鸚鵡,輕聲哄道:“乖兒,我再不會丟了你了,好不好?”
外間劉垂文聽了,險些噴笑。這鬼靈精的鳥兒,真好似成了殿下與殷娘子同養的兒子一般。
殷染逗了半天的鸚鵡,才見段雲琅還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跟討賞的小狗似的。她先是微笑,而後漸漸憋之不住,笑容擴散開來,秋色裡直如一捧溫熱的水,光華璀璨,觸手溫柔。
他幾乎是被她迷惑了,慢慢地便將身子湊了上去。門已落鎖,窗已關嚴,舊傷將好,殘夢將圓。還有什麼時刻比這個時刻更適合歡愛呢?爐上的心字香,一截一截一截地燒殘下來,捲曲成柔軟的形狀,委頓埋進了香灰。他輕手輕腳地擁她入懷,從她的髮梢一點點親吻上去,他想,這一回,這一回一定要小心,他絕不再讓她受了分毫的委屈……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呼吸一點點變得急促,眼中泛著溼潤的幽光,卻咬緊了嘴唇不言語。他的唇在她眉心停留了許久,感受著與以往每一次都絕不一樣的陌生的顫慄,房中無風,只有嫋嫋的悶沉的香,伴著兩人踉蹌的腳步和壓抑的聲息……
“若真算來,”他的額頭輕輕抵著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我回來之後,這得是第一次……”
那未竟的上一次,他們都寧願刻意地忽略。
那未竟的上一次,他們都寧願刻意地忽略。
如若這一生苦痛處太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