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頭,像一座雕像般寂靜。
謝飛飛忍不住了,斜眼望著艾夢,聲音高高的:“楊或,你說啊!還在遲疑什麼!”
艾夢眼珠裡頭的淚已在打轉,她看著他猛的背過身去,寬厚的脊背微微的顫抖著,他的聲音也是輕顫著,有牙齒碰觸的聲響:“艾夢,我們分手吧!”
那年的寒冬臘月,她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忍痛縫補被玻璃碎片割出的傷口。她以為那是最痛的時候了,下面的日子不會再有痛苦!然而那年的冬天來得那樣早,隔年的春天卻又那樣的冷,什麼都沒有回春,什麼都仍然固執的冰封。
她的心也被冰封住了,熱血流過時,冰封的心連著血肉一起裂開,是窒息的疼痛。她固執的以為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楊或背對著她,他的肩膀有輕微的抖動,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謝飛飛冷冷的說:“他要跟你分手!你還沒聽懂嗎?”
“為什麼?我要聽你親口說!”她的嘴唇抖得似寒風中的落葉,整個人蒼白無力的好像隨時就要被風吹走。
沉默了好久。
“為什麼!”她狠狠的喊,路人三三兩兩的回頭望著他們。
楊或的聲音帶著鼻音,始終背對著她,肩膀仍然輕顫著:“艾夢,我們不合適!我已經,我已經跟飛飛在一起了!我們分手吧!”
她的手顫抖得已經撐不住傘,軟軟的一鬆手,紅傘被風吹得不知所蹤。她的心一塊一塊的冰裂,血流出來,四面八方的溢滿她全身,好痛!好冷!她全身抖得厲害,猛的伸手按著他的肩膀,想用微弱的力氣扳回他的心。
她叫道:“你看著我說!再說一次!”
他卻絲毫沒有動,僵硬的背對著她,聲音裡已有沙啞的哭腔:“放手吧,我已經不愛你了!”
謝飛飛揚著下巴走到她跟前,用拇指和食指捏著她的手臂,將它從楊或的肩膀上拿下來,然後嫌惡似的拍了拍楊或的肩膀,朝她炫耀一般笑道:“別死纏著楊或了,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然後,謝飛飛挽著楊或的手臂,一起走向汽車。楊或始終背對著她,一直沒有回頭看過她一眼!艾夢歇斯底里的叫著楊或的名字,他卻狠心不回頭看她一眼!
然後,謝飛飛坐在副駕駛座上,故意將車窗放下來,瞥了艾夢一眼,側過身去,捧著楊或的臉,輕吻他的唇!
她希望閉上眼睛不要看,希望這只是她的一場惡夢!但是楊或沒有拒絕謝飛飛,他們在她面前親吻著,那樣親密的親吻著!她覺得天旋地轉,世界在一點一滴的瓦解。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謝飛飛回頭朝她示威一般揚揚手,關上了車窗。
銀色賓士毫不猶豫的開走了,她甚至開始懷疑它是否出現過!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明明告訴她,他會回來向她求婚!左手中指明明還戴著他送的那枚定情戒指,他明明還是那個陽光開朗的楊或,她明明還是那個他最愛的“小龍女”!到底為什麼,忽然之間,什麼都沒了?
風裡夾著細若牛毛的雨,那雨打在臉上又似雪點般冰涼透骨。她的傘飛得不見蹤跡,雪點肆虐的打在她臉上,冰涼透骨的卻不是臉,而是她的心!她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軟軟的蹲坐在人來車往的大街上,好像心被掏空了之後,身體成了一座中空的城堡,輕輕一碰,就會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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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的崩潰。她花了過去的十年,才將自己從那種崩潰中解救出來,然而今天,她又承受了一次崩潰的絕望,她卻不清楚是因為楊或,還是因為舒誠。
客廳裡放著柔和的輕音樂,桔紅的晚霞透過窗戶披進房間,有一種迷離的朦朧。她捧著玫瑰花茶,輕抿著,品聞著淡淡的花香。她淡靜的想,什麼都沒了之後,或許,她已經是多餘的人了。
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磕碰著瓷杯,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淡淡的望著那枚鑽戒。有些昏暗的黃昏,房間裡沒有開燈,晚霞輕柔的披覆她伸出的手指。鑽戒在昏暗中仍然閃著淡淡的光澤,永恆的淡淡光澤!她嘴角輕揚,帶起一個戲謔的笑意。
她開始脫戒指,拉拔、旋轉,直把無名指弄得紅腫疼痛,還是沒有將戒指脫下來。她咬了咬唇,翻箱倒櫃的找出一把剪子,發洩似的剪著那顆戒指。戒指沒有剪斷,她的手指頭已被剪刀割得血跡斑斑!
鑽戒安安穩穩的套在她的指頭上,好像天生天長的。她剪得累了,將剪子一扔,突然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