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所不同的是在臺上的槍兵只有兩個,其餘五個則站在臺下,也沒有人強迫被批鬥者低頭認罪,因此批鬥會沒有公判大會那種緊張的恐怖氣氛,倒是讓鐵戈等人感覺這是一種例行公事。
鐵戈不知道這些學生和農民們聽懂了沒有,這些人與其說是來開會的,倒不如說是來應付差事的,反正只要來開會生產隊就給記工分,這在當時絕對是件好事,既不用出工又有工分還能看看熱鬧,何樂不為?
列位看官,這種批鬥會與其說是批鬥,勿寧說是示眾:老百姓們,你們誰敢亂說亂動,臺上的人就是你們的榜樣!示眾是中國的封建傳統,官府侮辱人格的一種懲罰,比如說戴枷示眾、遊街示眾。但那時的程式沒有現在這樣複雜,現在除了戴手銬以外還要像念倒頭經似的來上一大段批判發言,讓開會的聽眾、看押的槍兵、念批判稿的人和被批鬥的物件統統都乏味透了。但是這種荒誕劇只要一開鑼,就像帶著巨大的慣性一樣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看下去,實際上這是強行灌輸當權者的意志。
十點剛過批鬥會就結束了,當眾人被帶到後臺時,鐵戈看見自己的佈告貼在牆上,於是他和柳六一小聲說:“夥計,哥們一起上了佈告……”
正好被一個黑皮槍兵聽見了,他用河南話厲聲喝道:“誰讓你講話的?”不由分說上來就把鐵戈的手銬捏緊,一直卡進肉裡鑽心的疼。
這時旁邊一個大個子罵道:“黑皮,你他媽幹什麼?”鐵戈認出他就是站在呼延嵩背後的那個大個子槍兵。
“他們講話。”黑皮梗著脖子說。
“講話怎麼了?他們不是刑事犯,說話有什麼了不起?說得再多也翻不了案。給他把銬子鬆開!”
這黑皮沒辦法,悶悶不樂地掏出鑰匙給鐵戈開手銬。鐵戈注意到這傢伙開銬子還有一套程式,他開右手的銬子先用右腳踩住鐵戈的右腳,開左手的銬子用左腳踩住鐵戈的左腳,始終避免把襠部暴露在鐵戈的正面,以防下部被攻擊,看來訓練有數。
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鐵戈等人被帶到一個打穀場上。
冬日的太陽曬得人十分舒服、愜意,這對於久不放風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難得的曬太陽的好機會。郎超雄、石庵村、葉一彪、柳六一和那個臉上帶有燒傷痕跡的人圍著打穀場默默地轉圈,鐵戈看著看著覺得這個場面似曾相識,仔細一想原來是在電影《烈火中永生》裡見過這一場景,許雲峰、江姐他們放風時也是戴著手銬在高牆內這樣轉圈,這時令他有一種切身的體會。
鐵戈和章子野卻不轉圈,而是戴著手銬練習原地起跳,然後又做向左向右急停急起跳投的假動作,帶著手銬的手高高舉起就像真的有球一樣。
兩個槍兵抱著槍靠在草垛上,雙手籠在大衣袖子裡懶洋洋的看著他們,另外兩個班長模樣的人正在向郎超雄請教什麼問題,其餘的三個槍兵則散佈在打穀場周圍警戒。
剛才那個大個子槍兵朝他們走過來。
這人走到鐵戈和章子野身邊說:“早就聽說你們的球打得好,一直沒有機會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黃方。”
鐵戈在號子裡聽“豺狼”等人說起過他,說他喜歡在放風時進號子毆打犯人,但也聽說他曾放過話,他決不打郎超雄這個案子的人,他認為這個案子裡的人都是些了不起的讀書人,個個都有學問。他還特別提到不打鐵戈和章子野,因為他聽說這兩個人的球打的特別好,當然他說這話時鐵戈和章子野還在學習班沒有被捕。
鐵戈笑道:“久聞其名,聽說你喜歡打人。”
黃方也笑道:“我只打那些違反監規的犯人,那些狗日的生得賤。鐵戈你打什麼位置?”
“我在廠裡打中鋒,在巴水縣代表隊進攻時打左前鋒,防守時打後衛控制籃板球。如果我的中鋒被盯死了,我就打二中鋒的位置。”
黃方說:“我也是打中鋒的,就是進攻時太單調,很容易被防死。”
鐵戈和章子野都笑了。
鐵戈告訴他:“不是個子高就能打中鋒,一個好中鋒要有過硬的中鋒技術。中鋒除了進攻以外更多的是策應、掩護隊友進攻,千萬不能一拿球就想到進攻。別人把球傳給你不見得就是要你投籃,你要為你的隊友創造進攻的機會。學打籃球悟性很重要,死腦筋是打不出來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籃球意識。”
黃方問:“什麼是籃球意識?”
鐵戈說:“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比方說戰術意識、配合意識、快攻意識、防守意識、跑位意識、掩護意識、衝搶籃板意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