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飯帶著她到球場的看臺坐下邊吃邊聊。
以前他吃飯時周圍總是坐滿了同事和球友,今天大家都非常知趣的到別的地方吃飯,遠遠看著他倆。
“田田,”鐵戈不叫她何田田,而是稱田田,這樣就顯得親熱得多了:“你不是在讀高三嗎?怎麼也參加工作了?”
“六月份一畢業就等著下放,我是不想下放才進工廠的。我家周圍下放的孩子回到家一個個又黑又瘦,他們把農村生活說得太可怕了。那幫飈子(東北話:傻子、二百五的意思)平時在家啥也不懂,剛到農村每人發了五斤油,這一下可把他們樂壞了,天天變著法炸東西吃,不到一個月油沒了,去找隊長要油,隊長說那就是一年的油,你們是怎麼吃的?那些知青說炸東西吃了。隊長罵道你們這些敗家子,哪有這樣吃油的?我也想天天炸東西吃呢,各人回去找你們的爹媽解決。現在好了,成天見不著油花,只能吃鹹菜和大醬。你說他們飈不飈?(東北話:傻不傻)我爺爺卻說下放是毛主席的號召,是每個知識青年的必由之路,不到農村鍛鍊一下就不知道吃的穿的是怎麼來的。還說現在的小青年都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硬把麥苗當成韭菜,說棉花是樹上結的,這樣下去全都修了,咱們中國不用別人來打自己就變色了。一副杞人憂天的樣子,我覺得特好笑。我可不這麼看,不認識韭菜、棉花到農村看一下不就得了?再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知識青年到工廠也是為人民服務嘛,興許比在農村作用更大,為啥非要上山下鄉?我們學校很多同學書也不念了,都進了工廠。你想啊六月份一畢業還不得下放?我就威脅我爺爺說如果不給我找一份工作我就回哈爾濱去,就算是下放也要下到黑龍江,在湖北還不把人熱死?我爺爺奶奶剛開始以為我是鬧著玩的,說說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我收拾行李堅決要走,這一下把老頭老太太嚇得不輕。奶奶就罵爺爺:‘你個老不死的,你個老鱉犢子!田田就這點小事你都辦不了,你那能耐哪去了?我告訴你,田田要是回哈爾濱我跟她一塊走,留下你一個人在這看破廟!’鬧得我爺爺沒辦法,只好給我找了工作。其實我知道爺爺奶奶最疼我,隔代親嘛,只要我一嚇唬他們沒有辦不成的事。”何田田頗為自得,咯咯地笑個不停。
“喲喲喲,小丫頭片子得瑟個啥?人家美蘇搞核訛詐,你卻來個嬌訛詐。哎,為啥要來這個廠,是想我了吧?”鐵戈逗她。
“去你的,說什麼吶?自作多情!鬼才知道你在這個廠,我要是知道你在這兒打死我都不會來。”
其實何田田在那次武鬥突圍時就喜歡上了鐵戈,在此之前的交往中她覺得鐵戈聰明好學,談吐詼諧,風俊神朗,已經很有點好感。特別是那次突圍時鐵戈表現出來的沉著機智和勇敢,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她是透過辛建才知道他的下落,又不想下放,於是堅決不讀書,指名道姓非要到這個廠來。
“唉!”鐵戈重重的嘆了口氣,故作悲痛狀說:“沒想到長得如花似玉的何田田竟然冷若冰霜,全不念當年我是怎樣冒著生命危險帶你們突圍的。古人說大恩不言謝,我並不指望你謝我,你哪怕假惺惺地說一聲是因為我才到這個廠來的也行啊,可是你卻連精神上的享受都給我剝奪了,殘忍哪!”
鐵戈這一句話逗得何田田笑個不停:“我就是要這麼說,氣死你!你還能把我咋地?不過說真話,我還真懷念那段彈雨橫飛驚心動魄的日子。六九咱們跟封老大一塊打起坡,每個人第一次掙了六塊錢。那天我和沈倩的兩隻手全都磨起了大血泡,連筷子都拿不住,可吃了大虧。你說怪不怪,我一直到現在都懷念那段日子,想念姜軍、辛建、封老大那些朋友,這就是戰友的情誼呀!我爺爺常常談起那些和他一起參加江橋抗戰時犧牲和健在的戰友,總是非常動情。也難怪,那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那次你帶我們突圍就是我終身難忘的一幕,我真佩服你的機智和勇敢,不是我當面恭維你,當時那麼多初中、高中的同學都傻了眼,唯獨你在那樣緊迫的情況下想出了突圍的辦法。後來我們談起這件事大家沒有不佩服的,連古學範知道這事都說不簡單。一晃三年多了,可我老覺得那次突圍就像昨天發生的事。”
何田田目視遠方,臉色十分凝重,她彷彿又看見一九六八年那場血雨腥風彈片橫飛的武鬥場面。
沉默了片刻,鐵戈問道:“你有沈沖和沈倩的訊息嗎?”
“沈倩七零年就當了工人,聽她說沈衝在部隊入了黨,現在是班長了。”
“我操,沈衝命大,幸虧到部隊去了,要是還在紅州不把他整死也要整個半命。封老大現在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