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狀各異的木板碎屑,有些是龍骨的殘骸,有些則是厚實船體的各個折裂部位。只有一截掛著白色角帆的桅杆仍斜斜地探出水面,彷彿是在不甘地訴說著曾經與風為伴的美好生涯。
操舵室裡哼著小曲的古曼達揉了揉老眼,一語不發地下到底艙,喝令水手們立即反向划行。而剛剛從死亡的恐懼中擺脫出來的薩姆卻再次出聲哀呼,接踵而至的可怖夢魘已快要把他活活逼瘋。
“海妖!他們一定是遇上海妖了!光明神保佑我,除了這些魔鬼,沒有任何東西能把船扯成那樣的碎片。。。。。。”老人顫抖的喊聲方未止歇,那艘比飛鳥號大上一倍的貨船遽然自中斷折,轟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海面上只留下滔天卷湧的巨浪證明著它曾經的存在。
這充滿邪惡的場景讓撒迦愣在了原地,短暫的沉默後,他低聲怒吼道:“為什麼停船?!”
“我們要離開這裡。”跨出艙口的古曼達現出一反常態的肅然神色:“沒有人能夠對抗海妖,人類在它們的眼中,就只是食物而已。”
撒迦頭也不回地倒縱而至,探手扼上他的咽喉,一字字地道:“你想死?”
“年輕人,你已經盡力了。人生的確是沒什麼意思,但總還得活下去,不是麼?”古曼達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慌。
撒迦久久地瞪視著他,目光冷得像冰:“不要再有下次。在歸航以前,這條船上唯一能夠做出決定的人,只有我。”
“沒問題,只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什麼都聽你的。”瘋子船長滿不在乎地笑。
“撒迦。。。。。。”阿魯巴飽含訝異的語聲響起,“你看,好像有人活了下來。”
撒迦鬆脫了手,轉身望向海面。由於船體的猛然下沉,它原先停留的位置已經被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所替代,在這張可怖巨口的邊緣,遠遠可見一條極為矮小的人影正載沉載浮地掙扎挪動,向著飛魚號靠攏過來。
那人居然是站在海面上的!
“他看到我們了。。。。。。咦?這是個什麼遊法?”阿魯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撒迦臉龐上緊繃的神情略顯鬆弛:“羅芙,貝絲,去帶他回來。”
兩名女法師淺淺欠身,發動馭風術掠上半空。可能是注意到了她們的動作,遠方那人不住地揮舞起細小手臂,像是在力圖表達著些什麼。
宛若千萬塊鈍器在同時劇烈摩擦,一種彷彿來自於遠古洪荒的怪異吼聲獰然自海底震起,飛魚號的船身立即隨之而戰慄不休!
古曼達像中了箭的兔子般跳了起來,一溜煙衝回了底艙??他要去拿支槳,然後讓這條該死的船動得更快一些。
羅芙與貝絲飛掠中的身形,並未因此而稍停。儘管莫明的恐懼感已經死死攥住了這兩名女子的心,但她們仍然想要完成撒迦的囑託。
隨著幾欲將人耳膜震破的怪吼聲愈發高亢獰惡,在女法師與那人之間的洋麵上,一截生滿了灰白色尖銳剛毛的肉柱倏地刺出水面,扭曲揮舞著探向羅芙兩人。那常人大腿粗細的柱體末梢,竟生有一張佈滿了螺旋形利齒的血口,此刻正於空中不住齧合,似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獵殺吞噬!
花容失色的女法師相繼高飛,而那肉柱卻契而不捨地一路追上,逐步伸展出海底下掩藏的其餘部分,仿若無窮無盡。越至底端,柱體的直徑就越是粗壯,到得後來,竟是已達數丈之巨!
潮頭般洶湧的(炫)畏(書)懼(網),成了每個人心中唯一的感覺。
“你。。。。。。你想要做什麼?”阿魯巴望向正在把一卷纜繩縛上自身腰間的撒迦,茫然問道。
撒迦不答,將纜繩的另一頭牢牢紮上船舷,隨後深深地看了眼半獸人,漠然微笑:
“救人,或者被殺。”
第二十五章 巨獸
如果說人生就像是一場夢,那薩姆寧願自己永遠醒著。
他衰老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衝擊。這不到半天裡發生的所有事情,讓薩姆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倍受煎熬的夢魘。
它是極度荒謬且猙獰的。
就在剛才,那名有著罕見黑髮的年輕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縱身躍起,彈丸般直撲海妖而去。一根激射如飛的粗長纜繩,成了他與貨船之間唯一的維繫。
由於大力彈射而產生的反向蹬踏力量,使得堅實的甲板上裂出了一塊深陷的壑痕。厚達尺餘的桐木板咧著黑洞洞的大嘴,似乎正在無聲冷笑。那聲沉悶得有如雷動的爆裂聲響,到現在還滾滾地跌宕在薩姆耳邊,恍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