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做好了心理準備來面對這一切嗎?母親的責問在左恩安耳邊響起。她不得不承認,高翔突然出現在波特蘭,帶給她的狂喜淹沒了她.其他一切都被她刻意忽略了。
地穿上睡衣,正在擦乾頭髮,房門被敲響,她不想理睬,但門外的人顯然也不肯放棄,停了一會兒,有耐心,有節奏地再次敲著。她無可奈何,只得出來,透過貓眼一看,於佳站在外面,她一邊開啟房門,一邊惱怒她說:“媽媽,放過我吧,我不想吃飯……”
她頓住,門外除了她母親,還站著高翔’於佳冷冷地對他說:“你看到了,小安沒事,請你離開吧。”
“於老師,我要和小安談談。”
於佳顯然不贊成他們談話,可是看看女兒扶著門默然無語,並無拒絕的意思,只得搖搖頭:“小安,我和Peter出去吃飯,你們談吧。”她轉向高翔,“我還是那句話,高翔,請保持理智。”
高翔進來:“你去了哪裡?”
“隨便轉了轉。”
他突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這是怎麼了?”她試圖擺脫他的手,然而他一手按住她,一手撥開她的睡衣衣領,對著燈光仔細審視,那裡是一圈青紫瘀血的痕跡,“怎麼會傷成這樣,到底出了什麼事?”
“遇上了搶劫,不過沒事。”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不是14歲,也不是16歲,我今年18歲了,不能一邊口口聲聲講自己已經長大,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一邊又碰上一點兒事就打電話求救。”
她態度平靜,他有異樣的心疼,輕輕觸控傷處:“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我真的沒事。”
“對不起,小安。”
“不關你的事,我不該在那一站下車逗留的。”
“小安,你在醫院看到的那個孩子……”
她的臉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打斷他:“我不想知道關於他的事。”
“聽我說完,小安。他是我兒子。”左思安怔住,高翔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肯定地說,“他小名叫寶寶,學名叫高飛,是個很聰明可愛的孩子,從一學會說話,就叫我爸爸,我很疼愛他。”
左恩安的手在他手裡微微顫抖著,講不出活來。
“他一出生就有很嚴重的先天心臟病,在國內已經做過兩次手術,現在剛剛在長老會醫院動完第三次手術,還必須接受特別護理,出院之後也要定期複查。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紐約陪著他。”
左思安憤怒地說:“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我不想聽”
“小安,我很抱歉今天讓你用這樣措手不及的方式知道這件事情。可是我必須跟你解釋清楚,如果我們決定在一起,有些事情,是必須共同面對的。”
左思安沉默良久,突然舉手脫去套頭式睡衣的上衣丟到一邊。離翔怔住,只見她沒穿內衣,直直站在他的面前,半溼的長髮披散著,纖細的身體有蛟好起伏的曲線,肌膚細膩白暫,然而肚臍下方正中有一個豎直的癟癯,一直延伸到整個小腹,看上去十分醒目。這是她做剖腹產留下的疤痕。
當初左思安精神瀕臨崩潰,急欲擺脫肚子裡的胎兒,主動摔倒導致大出血,生產時情況緊急,為了快速進入骨盆腔,醫生採取了直切的方式剖腹,這樣處理的傷口張力本身就大於橫切,而她一出產房就勉強掙扎,又導致了剛縫合的傷口迸裂,醫生不得不重新縫合。再加上她當時不到l5歲,正處於青春發育期,組織生長旺盛,創傷後反應性強,面板張力遠比成年人大,所以傷口在癒合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疤痕增生,最終來得遠比一般人剖腹產留下的傷疤要猙獰得多。
於佳本人是順產,又避諱談及女兒的生產,根本沒有考慮過女兒會出現這個問題。而左思安恥於想到疤痕的存在,每一次洗澡部是匆匆完成,竭力避免觸控到那裡,一洗完馬上便穿好衣服,從未細看疤痕。這還是她頭一次將它展示在別人面前。
左思安清晰地看到高翔眼裡的震驚,她也低下頭去,逼迫自己正視著腹部。四年過去,那條疤痕絲毫沒有消退,與周圍平滑雪白的面板相比,增生的組織扭曲突出,肌理紋路雜亂,起伏糾結,盤踞在光潔的身體上,看上去異樣突兀而刺眼。
她抬起頭:“很多事情,我本來下決心想忘掉。可是你看到了,有這樣一個疤在我身體上,我怎麼可能忘記。我也根本不需要提醒,一直都知道那個孩子是存在的。請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或者要求我去面對他,高翱,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