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綾的婚禮在上海近郊的一處基督教堂舉行,譚央也沒參加過西式的婚禮,心裡還滿是好奇。婚禮儀式定在中午舉行,早到的賓客們站在教堂外面的場地上,三五成群的閒聊。三月中旬的上海,天已經有些熱了,近午的時候,太陽釋放著晚春的光與熱,人心裡的喜悅也因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汗,顯得更有生氣了!畢慶堂和譚央到的時候已經不算早了,下車時,畢慶堂覺得外面熱,便將風衣脫下放在了車裡。
畢慶堂和譚央剛在教堂前站定,就聽見有人在後面高聲叫著,“慶堂啊!你怎麼才來呀?”倆人一回頭,就見一個穿著中式長褂,精神矍鑠、頭髮花白的老者走了過來。畢慶堂上前幾步,頗為熱絡的主動和老人握了握手,“我的老先生,比您來得晚,是我不應該了!”老人往畢慶堂身後掃了一眼,頗有深意的說,“晚的好,晚的好!”畢慶堂也沒避諱,閃過身叫譚央過來,“鄒老先生,這位是譚小姐,我們兩家是世交!”接著又回過頭對譚央說,“鄒老先生是上海灘有名的實業家,李赫就是在鄒老先生手下做事的。”譚央經常聽李赫說他有個很值得人尊敬的老闆,便連忙很有禮貌的和鄒老先生問好。
畢慶堂和鄒老先生在一起說話,生意啊,局勢啊,這些話題,譚央不是插不上嘴的,就是不好插嘴的,於是便靜靜的站在畢慶堂身後聽著,她自己不覺著沒意思,倒是畢慶堂擔心她無聊,鄒老先生談興正濃,也不好就這樣抽身離開。面子上幾近熱情的應付著,腦子裡卻琢磨著旁的事情。談話的間隙,他忽然轉過身對譚央說,“也不知幾點了,儀式還有多久開始,你去幫我看看時間,揣表的衣服,放在車子裡了!”
譚央應聲去車子裡看錶,從風衣的口袋裡摸出懷錶,學著畢慶堂平時的樣子,信手一按,表蓋彈開,她表情輕鬆的定睛去看,一瞬間,輕鬆的表情便定了格,開啟的懷錶,讓時間停了下來。這偷停的時間是上蒼的恩賜,照片裡的人要理清這突如其來的喜悅和滿溢心間的幸福。
她想,他的決定,她應該是明白了,那是諸多猜測裡,她最深埋心底的期待。
過了好些時候,一臉緋紅的譚央再次靜悄悄的站到畢慶堂的身後,她想盡量收斂自己的情緒,可是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向上翹著。畢慶堂還在和鄒老先生說話,時而點頭,時而輕笑,時而高談闊論,他那挺拔的背影籠在春日的暖陽裡,讓人覺得,站在後面,你便擁著整個春天。
聊得正開心的鄒老先生掃了一眼譚央,隨口問,“譚小姐,幾點了?我今天出來忘帶表了!”譚央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一聲驚呼,“哎呀!我忘記看了!”說罷急急的轉過身,向畢慶堂的車跑去。鄒老先生大惑不解的瞪著眼說,“那她剛剛去車裡那麼久,是幹什麼去了?”畢慶堂笑著回過頭去看譚央有些狼狽的身影,他臉上的笑和剛剛譚央臉上的,如出一轍。
15(13)教堂
“真誠的懇求上帝讓我不要離開你,讓我跟隨在你身後 。
因為你到哪裡我就會去到哪裡,
因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你愛的人將成為我愛的人,
你的主也會成為我的主。
你在哪裡死去,我也將和你一起在那裡被埋葬,
也許主要求我做的更多,但是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有你在身邊生死相隨。”
潔白的婚紗像清晨的薄薄暮靄,繁複的蕾絲邊是霧裡的花瓣,新娘站在新郎的身邊,彩色玻璃的光影投射在長長的過道上,像是雨過天晴後的虹,白鬍子的神父站在十字架下,臉上的笑也散著金燦燦的光,一對新人在他的引領下誦讀著誓言,教堂高高的穹窿下,誓言像是從天際傳來的,帶著遠離塵世的神聖與美好。
中式的婚禮是世俗的慶典,西式的婚禮卻是對信仰的朝拜。古老的中國,家族便是信仰,連佛啊、道啊都是為家服務的,保的是家的平安與興盛。在西方,信仰是中心,權利呀、婚姻呀全成了它的恩賜。其實出發點不同而已,總是殊途同歸。只是由於新奇的體驗和今日的境遇,在譚央眼裡,這個婚禮倒像是將俗世夫妻的恩愛直接拖曳到了天上,沐著聖潔與玄機,是令人神往的。
典禮完畢,大家紛紛起身離開,譚央還墜在那神的莊嚴與俗的甜蜜裡,拔也拔不出來。畢慶堂向前傾了傾身,笑了半晌才開口問,“洋人的結婚儀式,覺得怎麼樣?”如夢方醒,譚央飛快的看了畢慶堂一眼,隨即低下頭,看著髮辮末梢黃色的蝴蝶結,皺著鼻子笑笑,“恩,挺有意思的!”這是婚禮,一個女孩子,喜歡也不好說。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