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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見“令妹”兩個字,微微皺了皺眉,剛要開口,那個男生又搶著說,頗有些故作聰明的味道,“先生,我們就要畢業了,怕以後大家去了不同的學校,失了聯絡,那就可惜了。不知,能不能把貴府的地址告訴我們?”說著,連忙從衣兜裡掏出了紙筆遞給畢慶堂,這架勢,倒像是將了他一軍。畢慶堂看了譚央一眼,哈哈一笑,再和顏悅色沒有的接過筆,一字一頓的說,“好,我把我家的地址,留給你們!”

畢慶堂龍飛鳳舞的寫了地址,末了,還熱心腸的說,“我再把我公司的電話留給你吧,在課堂上你們好好讀書,私下裡有事找譚央就打我的電話,我代為轉告舍妹!”兩個男生拿過紙,千恩萬謝的走了,尤其那個討地址的,更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看他們走遠了,畢慶堂輕哼一聲,“嘁,毛還沒長全呢!”

譚央最後買了精裝的列夫托爾斯泰小說集,因為趙綾和李赫都喜歡俄國的文學作品。他們上了車後,譚央歪著腦袋,伸出了手。“幹什麼?”“看看大哥買的書!”畢慶堂坐直了身子,夾緊自己腋下的書,置若罔聞。譚央笑著去搶,兩手使力,嘻嘻哈哈的,再靠近些便能倒在畢慶堂的懷裡了,畢慶堂低頭看著她,極為熨帖的笑著,好半天才鬆了胳膊。譚央拿書來看,竟是一本《京劇名段詞鈔》,有些發愣。畢慶堂若無其事的翹起二郎腿,“這玩意兒,頂庸俗無聊了吧?”

譚央將書放在膝上,左手撫了撫喉嚨,右手拿勢,開口便來,“師爺說話言太差,不由黃忠怒氣發……”唱的竟是《定軍山》里老生的段子,透亮清澈的女孩聲音,壓得極低極沉,將老生的渾厚裡唱出了清靈,偏偏有了烏雲遮月的味道。畢慶堂驚詫不已,一段唱完,譚央將手一畫弧,像模像樣的收勢。畢慶堂手扶在腰間,清了清喉嚨,開口接道,“鐵胎寶弓手中拿,滿滿搭上硃紅扣……”畢慶堂字正腔圓,中氣十足,唱出來的,是豪邁裡透出的,中國式的風情萬種。陳叔眼中一亮,回過頭看著他們,邊聽邊打著拍子,這拍子打得也極為專業。

畢慶堂和譚央,你來我往,沒一會兒,一段《定軍山》竟唱完了。陳叔搖頭晃腦的品咂著,意猶未盡。譚央和畢慶堂倒是四目相望,誰都沒開口說話,那默契,是從千山萬水,千年萬載外帶來的,不用言語,言語都成了累贅。許久,回過神兒來的陳叔,頗為悵惘的說,“想當年,老爺和譚爺的玩票,那真是一絕啊!閒暇時,兩個人在院子正中這麼一開腔,不出二十句,你再看,滿院子的嘍囉啊!熱鬧的和過年沒什麼分別!”說著他嘆了口氣,物是人非的無奈,“那時,他們最拿手的,就是這個《定軍山》!”

譚央低下頭,按住膝頭的那本京劇書,輕聲說,“打我記事兒起,父親就喜歡每天早上在院子裡吊嗓子,後來,他教我和他唱《定軍山》,現在看來,我唱的就應該是畢伯伯唱慣了的段子吧?”畢慶堂聽罷,笑道,“那我唱的一定是譚叔叔唱慣了的段子,我父親還總說我唱得糟糕透了,辱沒他了!哎。”說到這兒,車裡的氛圍一滯,大家都陷入了各自的追思之中。

過了一會兒,畢慶堂開口,“小妹,下個月荀慧生、尚小云他們在天蟾舞臺公演,和我去看吧!”譚央一聽,瞪著大眼睛,“真的呀?那票多難弄啊!我和表叔說,他還說我想都不要去想!”“我包了個雅間,原本只打算和陳叔去看的,我是真沒想到啊,你也喜歡!”“是啊,我都不敢和同學們說呢,他們會笑我土氣的。”畢慶堂開懷大笑,“那咱倆是土氣到一塊兒了,誰都別嫌棄誰!”說罷,意味深長的看了譚央一眼,譚央將頭壓得很低,也不知臉上是個什麼表情。畢慶堂笑呵呵的去拿煙,竟然掏錯了兜,好在這樣的失態,除了他自己,別人察覺不到。

轉眼到了三月十六日,大清早譚央就對錶叔說,自己的一個女老師要結婚,她要去參加婚禮。“你空著手去啊?”譚央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給老師打了件毛衫,還買了書!”馮康在桌角磕了磕煙槍,冷哼了一聲,“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放在鄉下,不讀書,都該成親了,怎麼連這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你等等!”說著,他站起身回了自己屋,過了一會兒,拿了個封好的紅包說,“給你老師送去!記著,嘴甜些,人家也好以後多關照你些!”譚央雙手接過紅包,一摸,很厚,她撒嬌道,“表叔,哪要這些啊?”馮康再次拿起煙槍,一本正經的說,“要的!”譚央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馮康舉起煙槍,作勢要打譚央,“還不快走?人家辦喜事的良辰吉日還等你?”譚央頑皮的拍了一拍煙槍杆,轉身蹦蹦跳跳的走了,馮康看著侄女的背影,搖頭笑道,“這孩子!”